殿内人纷纷瞩目望来。
在一番评头论足的比较之后,往日风光无限的王思妍在宛若天仙的沈二小姐面前,竟显得姿色平常。
阮舒窈心神飘浮,娇媚小脸透着淡淡绯红。
见乐华公主带笑望她,王思妍眸色沉了一分,不等阮舒窈答复,嗓音清亮道:“我很期待,能早日与你成为一家人。”
怀着有恃无恐的心情安慰自己,只要她不与自己争宠,嫁入丞相府才是最好的安排。毕竟,兄长王宗瑞可不是懂得怜香惜玉的人,要不了多久,她就会与上个嫂嫂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阮舒窈心头一紧,自然清楚她话里话外的暗喻,生怕再扯出王宗瑞的事情来。
婉转道:“姝妍不敢高攀。”
乐华公主觎了王思妍一眼,无奈笑道:“你们年纪相仿,私下多多走动,亦是一样的。”
“是。”王思研满目温柔回视乐华,恭顺的有些怪异。
殿内流光溢彩,朝臣相互攀谈,觥筹交错间,一道干涸苍劲的声音愈发清晰,随着众人回望的视线,只见一位银丝满鬓的老者,面朝高位,极力挺直腰板谏言道:“人人奉承天佑北国,老臣有一席肺腑,不得不言。”
大殿上各色目光聚集到老者身上,他颤颤仰起头:“从宦臣潘觎摄政开始,整个北国君不像君,臣不像臣。纵然逆贼已伏法,可他提出的旧制还在,储君堂打着保护皇嗣的幌子,实际呢,不过是虎狼者掌控朝政的障眼法。景帝深居太极殿,上呈奏章下达旨意,皆由王宗瑞代劳,君臣不得相见,朝野皆不敢言。”
老者微微喘息,殷切地望向燕宁:“本以为今日,还由王家人代为传诵贺词,好在苍天有眼,皇子殿下站了出来。老朽耄耋之年,为官五十余载,此生已献社稷。余生唯愿以死进谏,请景帝禅位,皇子登基。”
蓦然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燕宁沉眸扫过众人,神色仍是一成不变的淡漠,既使是面对这般劲烈场景,也未让他有过半分动容,指尖迟疑地敲在含珠兽首上,薄唇微启:“徐公年事已高,孤会奏请父皇,准你告老还乡。”
徐公老者苍目垂泪,他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说出这些不敬之言,作为北国老臣,他为官的儿子因对王宗瑞不满,被贬寒州,客死他乡也不曾相见一面。长孙徐全孝是出了名的好文采,却因屡试不第转而投身军营,戍守边关第六载为国捐躯。最小的孙子徐鸿儒,早已看破俗尘,拜入浮屠寺出家去了。
今日庆丰宴,徐公是想在王宗瑞祝词时,血溅当场。
直到他亲眼看见,祝诵贺词的是皇子殿下,心里惊叹了一个好,可他还是怕,怕深受景帝宠信的王宗瑞,会成为第二个潘觎,怕年纪尚浅的皇子,斗不过权臣奸佞。
皇子不便请君禅位,徐公却是当仁不让。
他也想以此试探,被天家藏了十数载的皇子,是何脾性,可堪重任。显然,那一句准他告老还乡,比他预想的要高明许多。
他预设过两种结局,一是皇子早有称帝之意,正好握紧他这柄剑,任他去请圣上禅位,自己坐享其成。二是皇子势弱,优柔寡断,不敢表明心意,反严惩‘不敬之臣’,以示对景帝的忠心。
然,皇子只是将这些不敬之言,归结为徐公老糊涂,还要主动请奏圣上,保徐公性命。
徐公又怎会不明白,皇子欲顾周全,可要与豺狼较量,年少的皇子貌似还差些火候。他捋了捋胡须,转过身看向朝臣眷属,视线停留在王宗瑞身上,目光里寒气逼人。
王宗瑞带笑回视他,虽未发一言,可眼里的挑衅意味明显。
半响,徐公缓缓脱下官帽举过头顶,对着燕宁跪拜,声音苍劲道:“老朽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这话像是英勇就义前的遗言。
燕宁瞥了一眼同样动容的大祭司,随即大祭司上前搀徐公起身。
好些老臣见徐公谏言并未治罪,眸色欣慰几许。纷纷上表忠心,从外国邦交到农耕收成,恨不能把这些年朝堂上未说的话,统统启奏一遍,全然没有留意到乐华公主怅然神情。
乐华暗自警醒,皇位最终落于谁手,还不一定呢,为何这些迂腐老臣,皆是认为,皇位一定要由皇子来继承,实在看不下去,好没意思的拍了拍衣袖,是欲起身离去。
此时有人提起,近来都城屡发少女失踪之事,人未寻到,官府却草草结案,闹得人心惶惶。
王宗瑞做出一副没忍住笑的神情,嚣声道:“诸位大人,这是在做什么啊!这儿,可是披星殿,不是什么街府衙门。谁家正经闺秀深更半夜失踪?一个个只知危言耸听,如此小事也配拿到殿下面前来说,是等着殿下帮你们去找不成?”
王宗瑞虽然官职不大,可其嚣张气焰骇的一众官吏咋舌。
乐华公主狐疑的望向他,开腔道:“不如就由王大人为殿下分忧,亲自督查此事?”
“是。”王宗瑞察觉乐华公主似是有些扫兴模样,暗暗递了个眼色给侯在一旁的王思研,满脸陪笑道:“微臣早年邂遇一位异人,字号瞑野,此人生而眼盲,却妙达音律,他演奏之乐,可幻化出奇妙场景,精彩绝伦,令人叹为观止。今日大庆,微臣特意请他排演了一曲《佳人》献给殿下和公主。”
王思研含笑凑近,细声附和道:“公主何妨瞧瞧,思研早听闻兄长寻得一位极为俊美的异人,却被他藏着总不得见,今儿献宝似的提起,倒叫人越发好奇了。”
“好啊!”乐华不等燕宁开口,直接应了下来。
不少人察觉出其中微妙的对抗关系,皆是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