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连迟正是脾性刚爆发的时候,直接传侍女把云落带回房,禁足一月。他不想把事情愈演愈烈。
侍女知道这气氛明显不能久待,闻声马上扶起云落回房。回房时穿过廊环,光线一明一暗,云落眼神空洞着,心头有一种患得患失感觉,越发失望。
直至回到房间,云落坐在床头,侍女唤她也没反应。
好一会儿,云落才渐渐回神,她委屈地低着头,哭诉:“明明是尉侍不对……骗人,说去办什么公事,还有那蝶真儿,尽使小技俩迷惑人,还在茶水里下药!若不是我换了茶水,尉侍就着道了!”
侍女在云落身旁拍了拍她后背,安慰着:“大人也是一时急切,小主莫要伤心,您还身负着伤呢。你看,大人知道你负着伤,也没舍得拿家规罚你,没下重手呢。”
云落还是心平不下来,忽然觉口中有异物,她忍不住咳了几声,侍女见状忙拿来丝巾,云落竟吐出一颗牙,嘴里还冒血。侍女着急又拿来水给云落漱口。
“好家伙,牙都打掉了!这还不够狠吗。”云落拿着湿毛巾捂着那一半红肿的脸。果然,不是自己亲生的,怎么会心疼她,这一巴掌真的是下手不轻,里侧一颗牙都打掉了!
侍女无奈道:“小主要体谅大人,大人平日公事繁忙,哪有闲情去烟柳之地享乐?定是有他的道理。”转而又小声低语:“小主,你可知?我刚才可瞧见了,大人一进门就解了外套,许是在那楼里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竟叫人丢掉了!那件是新外套,印花烫边都挺好看的呢!”
云落一听,若有所思。其实在尉连迟和蝶真儿的对话中,她也听得出尉连迟对蝶真儿真的无半点意思。只是,尉连迟为什么要拿蝶真儿的发簪呢?云落怎么也想不通。而且,近期她总感觉自己的情绪不可控,总会做出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尤其是刚才厅堂上,自己对尉连迟说的那些违心的话。云落只是不想他总是管束自己。今日偷偷溜出去所做的一切,都让云落觉得紧张、刺激、自由。可这一回来,尉连迟就开始责备她犯了家规。这样的一个情绪落差,让云落有些失望。
晚些时,侍女端来了饭菜。由于云落正处禁足期,期间都不能进厅堂,只能在房间里吃饭了。
此时,云落的情绪也安定下来了,这一看今晚菜色里有糖错排骨,眼睛直发亮。每次她犯错,尉连迟一顿责骂后都会特意吩咐多做点糖醋排骨送来。
云落暗自想,那也不能这么简单原谅!那一巴掌下去现在还肿呢。但是滞气也不要跟美食过不去啊,美食是无辜的!
晚间,尉连迟问询侍女云落晚饭是否有吃,侍女如实回答了。尉连迟深感疑惑,这洗热散好似未起什么作用。一番询问后,侍女退下去给云落换药。
其实,尉连迟今日会如此发火,是因为在云落失忆前,就是被卖在这《富香楼》,后来在门口出了意外。这也算是他第二次遇见她的地方,但却不是值得回忆的地方,尉连迟也不想云落再想起这些。
一夜,尉连迟潜入医师婆住所,但房中却空无一人。尉连迟摸着床塌冰凉、房中值钱的东西都搬了个干净。黑暗中一顿翻找后,见一间紧锁的房间,里面还散发着阵阵刺鼻的恶臭。
尉连迟察觉不对,缓缓后退,蓄力一挥刀,“嘭——”砍断了铁锁链。他轻轻推开门,掩住口鼻,小心翼翼进去察看。
在昏暗的墙角,尉连迟发现了已经被残忍杀害的医师婆。尸体蜷缩着,双目发黑,口半张着,面相痛苦,墙壁两侧溅出的血早已发黑。据具尸体致命伤痕来看应该是刀伤所至,而尸体的腐烂程度,只能大致推测在半个月前。
这说明那日来给云落医治的人是冒充的,洗热散更是无中生有。但又为什么要引导自己去富香楼。很多疑问还未有头绪,原来自己身边处处有危机,引狼入室却丝毫未察觉。
数日,尉连迟都因公事繁忙未回过府。而禁足于房中的云落,即便没人监督她也乖乖遵守着,她以为尉连迟自上次发火气还未消,所以对自己不理不睬半个月未曾相见。
充足的时间,云落也反思了自己,是自己太冲动太鲁莽,又给尉连迟添了堵。他要是回来,一定主动道歉,就算是自己愚昧无知还不行吗。
云落独自在房间里,靠坐在窗前,一只手撑着脸,望看花庭美景。花庭中的紫荆花树开满了花,落得满地水粉。“花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她发着呆,看着院子里两只黄蝴蝶扑棱着翅膀。“真想到院子里玩啊,像那时候一样,扑蝴蝶。”
云落突得一惊,脑海中浮现画面:自己在一个墙面长着白青青苔的院子里面捉着蝴蝶,甚至身后还有尚文武先生的身影,且这院子与花庭的布置大不相同。
转身,云落去梳妆台柜中翻找启明忆。她打开了红色木盒,那启明忆上的莲花挂饰闪闪发光。云落小心抚摸着,疑惑道:
“难道我与那青山书院尚文武先生……前世有缘?难怪每次总能遇见他。他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云落回想。
看来这“启明忆”是货真价实的通灵之宝,竟能让自己梦回前世!云落对此已经深信不疑,至此她从未怀疑过尉连迟,她从自主意识里就是信任于尉连迟的,从没有半点怀疑。
云落暗想着,看来要找个机会偷偷找神棍算算了。她对着铜镜把启明忆戴在自己脖子上,并小心地把它埋在衣襟里面。这件心事,是她的小秘密了,谁都不会说。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晃的一下就过去了。云落这一个月可以说是乖得出奇,尉连迟未曾想她会如此安分,本还以为她会闹着上房又揭瓦,这一个月他都忙于公事也未曾回去看她。
今日晚尉连迟回来,就备了一桌好菜,待云落来吃。云落心想着终于解放,不禁欣喜,一蹦一跳随着侍女到厅堂。她打算以去茶铺挑茶为由,去找神棍名师算算自己的前世今缘。
进了厅堂,云落正见端坐的尉连迟面无表情在饭桌前,没等自己就已动筷,头也不抬。许是还在生气,云落赶紧收敛性子,规规矩矩过去。
“尉侍。”云落拱手毕恭毕敬行礼后坐下,饭桌上她察言观色,不敢多言。
而尉连迟并未有任何回应,只是瞥了眼云落。云落见满桌子好菜,可就现在这个气氛,她连动筷都小心翼翼的,吃东西更是不敢嚼出声。
云落感觉不太自在,主动搭话打破尴尬,试探道:“尉侍嘿嘿,云落知道您一个月都在忙公事,日里万机的,您辛苦了!来!我给您夹块肉!”说着,她一脸殷勤地夹了块糖醋排骨到尉连迟碗里。
尉连迟深深看了云落一眼,回应:“一个月禁足,怎么还学乖了”
云落一听眼一亮,立即接话:“那可不是?这一个月我也好好反省了自己!真是冲动冒失!尉侍不要跟我这种一般人计较!吃点甜的,心里美滋滋的!”又夹了块小糍粑往尉连迟碗里送。
尉连迟虽不喜甜,却还是收下了,缓缓道:“可是有求什么事,说来听。”
“尉侍果然神机妙算!这不,库房干茶所剩不多,我想隔日去镇上的茶铺挑些好茶回来。不知尉侍可同意”云落恳诚发光的眼神,让尉连迟看着就心软,但他不是很放心。
“那隔日我让侍卫同你去吧。”
云落一听,那可不行,侍卫大哥们老是打小报告,绝对不能让侍卫明着跟着,大不了到时候想办法甩掉眼线。“尉侍,可否让侍卫暗中护着,不必总跟在我身边,有些不自在。”
尉连迟打量云落一眼,只好答应:“既然不自在,便依你。”
云落开心得简直不敢相信,略施小计,尉连迟竟答应了,看来等会得好好准备一番!心想着,今晚真下饭!
尉连迟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留下一句话:“晚些到我书房来。”便放下碗筷,起身出厅堂。云落见尉连迟要走,赶忙起身行礼目送,也不知他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