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起来,去买点衣服!”
许之蘅被她闹得睡意全无,声音有气无力道:“五分钟,我醒会儿。”
“行,等你喔~”黎韵满意地踩着小碎步离去。
许之蘅慢腾腾地坐起身,摸了包烟拆开,脑袋极其缓慢地开始运转。
一根烟的功夫,觉醒了,她却惆怅了起来。
人靠衣装?还装什么呢……
一想起昨天姜和说的话,她的头就更痛了。
*
天气着实好,太阳不晒人。
说是买衣服,其实是许之蘅单方面陪着黎韵在购物中心上下来回逛到腿打颤。
最后还是黎韵硬让她去试了一套小洋装,才不至于让她两手空空出来。
买了衣服,美甲店又是两小时。
许之蘅坐在沙发上,在香精味和香水味中和轻声细语的聊天声里,她的眼皮就往下盖。
等黎韵那边万事弄完,天色已经擦黑。
俩人去了家口碑很好的火锅店吃晚餐。
一天没吃饭,俩人都是饥肠辘辘,坐下点好菜,调了蘸料碟,锅底一滚就双双开始涮菜,埋头苦吃。
许之蘅的肠胃不耐造,油腻荤腥一下肚,胃就开始不舒服。
去了个厕所的功夫,回来就看见手机亮着。
是姜和发来的短信:[你微信是什么]甚至连个问号都懒得打。
许之蘅默默回了一句;[手机号。]
[哦]
许之蘅握着筷子开始戳碗里那个滚了油碟的鱼丸。
没过两分钟,许之蘅就看到微信联系人底下多出的小红点。
碗里的鱼丸也被她戳得遍体鳞伤。
“不想吃就不要吃了,你把它戳这样干嘛?”黎韵失笑。
许之蘅勉强笑了笑,低头点了下通过。
随着通过验证的一声震动响起,她彻底胃口全无,意兴阑珊地放下了筷子。
先前黎韵兴致勃勃拉着她到处逛,她没机会和黎韵说这档事,这会儿也刚好有了机会。
许之蘅静了静,说:“那个姜和说要我跟他。我答应了。”
对面的黎韵吃得嘴巴油呼呼红彤彤的,满眼放光地正在涮毛肚。
闻言,她筷间的毛肚吧嗒一下掉回翻滚的红汤里,沉沉浮浮。
她略略定神,“昨天啊?”
“嗯,昨天就想跟你说,但是你喝多了。”
黎韵重新去捞毛肚,笑道:“你看,我就说吧,你这张脸就不该浪费在那种地方,就该往高档走,这不阔少看上你了吧?”
许之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黎韵拿着筷子在锅里夹了好几下,才捞起来那片毛肚。
黎韵把毛肚浸在蘸料碟里,戳弄翻来又翻去,“不过你怎么会答应呢?”
“我不想,可他没给我机会。”
黎韵一点就透,点点头:“也是。”
火锅店里人声喧嚣,暖融融的。
唯独她们这一桌,俩人隔着翻滚腾烟的锅底,相对无言。
这回轮到黎韵开始戳碗里的毛肚,而许之蘅则抽了张纸巾卷在手里一条一条撕开打发时间。
过了一会儿,黎韵突然叹了口气:“我觉得那种人陪一次两次可以,真作那种关系,好像又不行的。”
“不都一样么?”许之蘅淡淡笑了下,破天荒打趣了一句:“他比你的老金还有钱呢。”
黎韵放下筷子,“这怎么能一样?老金他——”察觉自己音量拔高了,她压了压声儿:“他老呀,玩不动的,每次几分钟睁眼闭眼就过去了,那个姜和多年轻啊,玩的又花,你忘了他之前把你脖子整那样了?”
许之蘅哑然,下意识地伸手蹭了蹭脖子,默了会儿说:“他没结婚。”
这就够了,至少她没有破坏一个家庭。
黎韵嘶了一声,胳膊抵在桌上,眉间揪起。
“你不会……”
撕碎的纸巾搓成一团,许之蘅又抽了张,瞟她一眼,“什么?”
“喜欢他?”黎韵突然严肃,紧紧盯着她,想从她神情里捕捉讯息。
许之蘅想都没想道:“我没病。”
黎韵松了口气,“嗐,我就是看你说他没结婚嘛,正常脑回路都想找个结婚的不是。”
许之蘅愣了愣,“是么?”
“不然呢?你情我愿的,我要钱,你要我的人,各取所需罢了。”
“你没听过日久生情啊?别说没结婚的了,退一万步有妇之夫过久了没准也会有感情的,日久生情不知道啊?你就能保证凑在一起过着过着怎么不会产生感情啊?”
得亏老金又老又搓,她才能毫不手软地榨他的钱。
可姜和不一样啊。
那天在红堤见过一面,一表人才,年轻多金,多少女人巴不得爬上他的床呢。
许之蘅颔首,笑容淡淡的。
黎韵早就摸透她性格,知道她一准又是左耳进右耳出,忍不住敲打许之蘅:“你别不当一回事,别爱!我们这种人的感情,没有人会当一回事的。”
“……我没病。”许之蘅说。
黎韵越琢磨越觉得危险,当初一开始她确实是看上了许之蘅这张脸,再加上被搅黄的那笔生意,她才有了带许之蘅一起来H市的想法。
她承认自己为人是不怎么样,但她喜欢跟好人一起玩,不用动脑筋,放松的很。
这段日子真相处下来,她觉得许之蘅这个人除了闷一点,甚至算得上单纯。
许之蘅表面上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无所谓,可她并不是那样的,要不然当初怎么会帮那个小姑娘黄了她的生意?
心软才是大忌,在这行心软会被人剥皮抽筋吞得连一滴血都剩不下。
男人有钱没钱都是一个渣样。
她不想许之蘅守不住自己的心,到最后全盘皆输,跟她一个下场。
黎韵也丧了胃口,玩着新做的美甲,尽量用轻松的语气活泛地地说:“别的你别想啊,搞钱知道么?狠狠榨他!”
许之蘅没有说话,她专心地把撕开的纸巾排成一条条竖杆,像小时候叠星星一样把它们叠成一个整齐的五边形。
末了,她抬起头,轻声道:“黎韵。”
黎韵嗯了一声。
“你跟老金有感情么?”
“那肯定多少有点啊。”
许之蘅:“你爱他么?”
黎韵甚至都没有丝毫的犹豫,她低下头来回翻动手掌看新做的美甲,笑得漫不经心:“爱啊,怎么不爱,他给我花钱的时候我最爱他。”
美甲甲片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而她的眼睛里有一种索然无味的空虚。
许之蘅静静看了一会儿,别开眼去,淡声道:“可我不知道什么是爱,连你说的这种我都没有过。”
她不曾像黎韵那样奋不顾身盲目地爱过一个人。
她只有过青春期懵懂的情愫,而这种朦胧的情感,像丝线一般捆着她,把她带进了地狱里。
她的人生早在十七岁的那场暴雨里坍塌成了废墟;心动和憧憬在林涧离开的时候,急刹之后也飞撞出去死了个透。
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样的。她也没资格奢望;可她仍觉得至少要两情相悦才算爱情。
一个Ji女,也有如此纯情的一面,说出来怕是会令人发笑,于是她只有沉默。
何况——
她和姜和拢共才见了三次,谈爱更可笑了。
许之蘅知道姜和是一个危险的人,但她更清楚在姜和眼里,她不过是物化的一种消遣玩物而已。
他们之间不过是一场强硬悬殊的交易而已。
桌上的手机震了震,亮起的屏幕上提示栏是微信提醒。
许之蘅垂眼解锁了手机,又是姜和。
[你在干嘛]
[吃东西。]许之蘅回。
[哦]
消息送过来,对方还在正在输入。
很快,他又发过来:[你找个时间,搬我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