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以前刘雨晴最爱惜这窗帘布,每过一个月两个月,她总是要拆下来洗一遍。
许之蘅突然想起——
在儿时,她老喜欢往窗帘里钻,把窗帘裹在身上,然后拼命地朝一个方向卷,窗帘挂扣就会哗啦哗啦地响,最后总会被她拉断掉几颗。
刘雨晴知道了,就会用鸡毛掸子打她屁股,可疼。
但她总是不记,下次还敢。
抬头久了,许之蘅的脖子发酸,反射在防盗窗上的阳光也晃得她眼疼。
她没再看,低下头闭上眼睛。
这里不再是她的家了。
她没有家了。
*
许之蘅下午就坐了动车回了C市。
下车时,她想起一个星期前在候车厅里跟青子打电话的自己。
那时青子问她,还回不回来。
当时她心怀着归家的忐忑和憧憬,答得那样坚定:不回了。
许之蘅扯扯嘴角,顺着人流往外走去。
C市入夜后,温度低得吓人。
她站在出站口的背风处,给青子打电话。
电话里青子的声音略微嘶哑,“回C市了?”
“刚下车。”许之蘅顿了顿,又问:“你怎么知道?”
“不知道,总感觉你会回来。”
许之蘅沉默两秒,说:“在哪儿?”
“家。”
“那边?”
青子咳嗽了一声,回答道:“搬了,换了个店上班,远了些。”
“嗯。”
许之蘅往外走,到路边去打车。
行李箱塞进出租车后备箱,人坐进车后座,听见那头青子说:“坐上车了?先来我这吧,南区三潭路,这边有家叫热辣部落的火锅店,你叫司机停门口就行。”
许之蘅给司机说完地址,又听见电话里的青子一阵干咳。
她默了默,问:“感冒了?”
“有两天了,吃药不见好。”青子的声音愈加有气无力,“我眯会儿,你到了打我电话。”
电话收线,许之蘅把手机塞进包里。
前座的司机深得拉客真传,搭话道:“妹子,外地回来过年啊?”
似曾相识的问话。
许之蘅淡淡嗯了声,靠着背靠闭上眼睛,神情里带有明显的疲倦。
司机透过后视镜瞄了她一眼,知趣地不再言语。
*
到了火锅店门口,许之蘅下车取箱。
空气里飘着一股火锅底料的味道,许之蘅站在路边打电话给青子,随意向后瞥去一眼,透过玻璃能看见火锅店里人声鼎沸。
没过很久,穿着睡衣又裹着棉服的青子从一旁小道走出来,喊了她一声。
许之蘅拖着行李箱走过去。
冷风一旋,青子打了个寒颤,催促她:“走走,上楼。”
往里走了一段,拐了个弯,再往前一点就到。
楼是自建房,六层,不太新。
这种房子大部分都是租给外出务工人员,装修简单,设施虽旧也能凑合,唯一优点就是比小区房或者精装房便宜,同样的小套间,差价能便宜个三百到七百左右。
上到四楼,进了左边房间,扑面是一股馨香的暖意,有点闷鼻子。
屋子是一室一厅的简装。
青子把钥匙搁在门边置物柜上,“这边还行,比以前那儿环境还好点,也挺安静。”
她边弯腰给许之蘅拿棉拖边说:“早知道你要回来,我就晚点搬了,楼上有间两室一厅的,租客刚退房回家过年的。”
许之蘅没说话,她换了鞋,把行李箱靠在墙边。
客厅里有些乱,茶几和地上放着还未收拾好的纸箱。
许之蘅坐到沙发上。
青子脱了外套,倒进沙发里,侧过脸看向许之蘅,“都回家了干脆过个年回来多好。”
客厅的照明灯是冷色调的,把她那张脸映得更加苍白惨淡。
许之蘅沉默别开眼,手摸进包里想拿烟,又记起青子正在感冒,只好把手缩了回去。
青子看出她的意图,不以为意地说:“想抽就抽呗,我就是点小感冒。”
许之蘅点了根烟,抽完。
青子打了个哈欠,眼皮沉沉往下盖。
她的体质每次一吃感冒药就犯困。
虽然她早习惯了许之蘅的寡言少语,但在这种沉默暖融的环境里,只会让她昏昏欲睡。
半晌,就在她阖眼迷离时,突然听见许之蘅说了句话。
她没听清,强睁开眼,问了一句:“什么?”
许之蘅身体缓缓往下倒,头靠在沙发扶手上。
她的声音很轻,语调很平,就像一条直线划过去:“我没家了。”
青子抬眼看她一眼,沉默着又把目光转到旁边墙壁上。
过了好一会儿,她淡淡开口说:“楼上那间还没租出去,明天找房东拿钥匙进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