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还是艳阳高照,连月光都格外清冷,今天却无端下起了雨。
落雨大概是从凌晨开始的,淅淅沥沥的,不大不小,滴在枯枝落叶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
随砚踩在石阶上,表面上积了不少的水层,在哗啦哗啦的雨声中发生明显的溅水声,传向不远处的阶梯。
路过管理室的时候,透过玻璃可以看到管理员正打着盹,随砚也没有惊扰他,自顾自地往上方的墓地走去。
昨天给他的刺激还是太大,越回忆越清晰的记忆让他加深了与这个世界的剥离感,他原本就不属于这里。
这段时间,原身的记忆逐渐浮现在自己的脑海,比之之前要多得多,几乎恢复了大半,与之相对应的,自己曾经的记忆逐渐久远,仿佛是前世的记忆一般。直到昨天的刺激,唤回了他快要忘却的悲伤。
今天来到这个墓园,也不是去看外公外婆,是突然想起自己或许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上次看见的墓碑。
灯红酒绿的生活逐渐让他迷失了自己,忘记了曾经看见过一块墓碑,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直到现在才大梦初醒,开始探寻源头。
上次来墓园的经历不算很好,这次他特意留意自己有没有跟着的尾巴,为此还戴上了卫衣的帽子。
或许是天气影响,尾巴都没了,这下是彻彻底底的私人行程。
不紧不慢地前行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终于来到上次看见的那个地方。
过于偏的角落依旧像是被排挤了一样,单单矗立着一块儿碑——上次随砚看见的那块儿。
有且仅有他一个人才能看见。
石碑暴露在雨幕中,任由这无穷无尽的雨滴落在上面,滑过照片,掠过碑文,流到底座。
随砚撑着伞走上前去,他半蹲下来,和墓碑平视,沾湿了裤子也丝毫不在意,只是伸出手抹了一把上面的雨水,让它可以清楚地显现出来。
待自己看清楚之后,他愣住了。
照片不见了。
他喃喃道:“怎么会?!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这种不见不是被抠出来了的那种不见,而是连存在的痕迹都没有了。本该置照片的地方一片平整,丝毫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但随砚确定,上一次的自己一定不是看错了。
他惊诧了一瞬,又镇定下来继续往下看,连碑文都没有了,只留着一个名字——随砚。而这个情况,和照片一致。
随砚其实已经不记得碑文上面都刻了哪些字,但是清楚地记得存在的位置和篇幅,现如今,一个也没有了,要不是这个名字还大剌剌地印在上面,随砚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名字,笔画的凹槽提醒着他这不是他的错觉,他就是经历了一些现在没有办法解释的事情,甚至理不清楚是为什么,没有一点思路。
难道这和他这个异世有关?
好像也只有这个能说得通了。
想通这一点,他倏地站起来,稳住身形才开始进一步分析。
这块碑证明了什么?
自己和上一次又有哪里不一样?
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变化?
突然福至心灵,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要说这两次有什么不一样,除了上一次是和罗教授来而这一次是孤身前来之外,只有一个不同,那就是记忆。
前者其实还有待考究,但是他已经下意识排除掉了,因为上一次其实看到这里也只有他一个人,况且这块儿碑都说没有看见过,这不足以说明特殊性。
那么就只剩记忆了。
记忆确实是一个很关键的因素,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他除了知道自己的姓名、长相、身份和简单的亲属关系之外,没有任何的记忆,他甚至以为自己不会再有多的记忆了。
可这次不一样,他拥有了原身的大半记忆,甚至还有继续恢复的趋势,他更加完整地了解了原来的随砚,他的人生轨迹以及他这个人。
这就是最大的区别。
随砚目光闪烁,越想心情越沉重,他不清楚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一定不会是空穴来风,毫无用处。或许等他完全拥有了所有的记忆,这里的墓碑,连他也看不见了。
随砚心跳开始加速,他觉得这一定有什么联系,能将他和这个世界和他的关系说明白。
他满怀心思走下了山,路过管理室的时候对方朝他打了招呼,他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回笑过去,对于对方认识他这点完全不奇怪,点点头又跟对方告别了。
他收了伞坐在驾驶座上,尽全力地将一切都链接起来,他绞尽脑汁,但总感觉缺少了什么东西,才使得一切无法行得通。
索性不去想了,选择放过自己,这个世界迄今为止对他来说足够友好。他不是想要回到过去,那个世界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了牵挂。他只是觉得,有必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原来的随砚又去了哪里。
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只是这天意,现在还没摸透。
随砚觉得,这些事情迟早都会有一个结果,只是时候未到。
他望向远处的云端,聚拢的乌云层正在缓慢向四周扩散,逐渐消弭,一道天光自缝隙破云而出。
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