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了摸自己的黑框眼镜,嗤笑了一声,突然对这个同样只会背后说闲话的自己感到一丝厌恶。
去图书室学习的话是真的。
只是。
朋友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想想也是,在周末一大早就和朋友去学习什么的。
说服力很低吧。
“笨蛋老哥。”
捏紧那两张乐队表演的票,心中的委屈越来越强烈。
“第二张票,根本没有可以送出去的人啊。”
为了学习,伊藤亚美放弃了和其他人放学去拍大头贴的机会。
为了学习放弃了和其他女生在放学后逛各种美妆店打扮自己。
为了学习,她几乎没有任何朋友。
直到中学毕业,认识的同学也只是会礼貌一笑地说一句:“【哇,是那个偏差值很高的重点高中吗?】”
“【好厉害!】”
表面上的夸奖,背后只会给她起一个【书呆子】【土气女】的绰号。
“......”
好累。
记忆里那些白纸黑字的书籍逐渐变成黑色的锁链,一条名为『优秀』,一条名为『前途』桎梏住能够自由飞翔的翅膀。
【2005.3.27 14:00——16:30】
【Croquette SAT 028】
大概是个不怎么出名的乐队。
Livehouse里,热门的乐队往往会把表演时间安排在人流量居多的夜晚,它却偏偏在周六的下午。
“......”
也好。
或许是感情里的不理智占了上风。
或许是对这既定的人生感到厌倦。
今天不想再看那些已经看过许多遍的书了。
她在咖啡厅里坐了一整个上午,等待表演的时间逐渐接近。
什么都没做。
却感觉到一丝轻松。
*
有这样一个故事。
曾经有一位热衷于研究心理学的教授。
他醉心于研究,不惜废寝忘食,日以继夜地钻研,有时甚至会因为研究,忽略许多重要的事情。
某天他突然拥有了读取其他人内心的能力。
【今天想吃黄油面包。】
【哦,我的老伙计,詹姆斯太太去医院了,她怎么了?】
【该死的狗,我的报纸又被偷走了!】
拥有这项能力的教授欣喜若狂。
他用这种能力在整个小镇走了一遍,听取别人的心声。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他发现读心出来的内容全部都是负面的。
镇子上的人:
【可怜的老家伙,研究了那么久,也没能发表一个像样的成就。】
他的爱人:
【整天就知道研究这些东西,当初究竟为什么会结婚啊。】
他的孩子:
【今天又不能去野餐,再也不想相信爸爸了。】
这些内心的声音出现时,所有人却都是一副友善的表情。
镇子上的人:
【早啊老家伙,今天也在努力研究吗?】
他的爱人:
【亲爱的,我知道你研究很努力,但是不能忘记吃饭好吗?】
他的孩子:
【爸爸!下次一定要带我去野餐,不能再说没有时间了!】
关心的话语,与内心截然相反的想法。
教授逐渐无法接受这异样的割裂感,他试图将自己能够读心的煎熬告知他人。
“亲爱的,你是在开玩笑吗?”
【开什么玩笑,得找个机会去医院看看了。】
“怎么可能爸爸,你在说什么啊。”
【真想不通爸爸在说些什么,那些研究已经让他疯了吗?】
“老家伙,那你可要帮我看看我的鸭子最近在想什么,这些该死的家伙老是不吃饲料。”
【哦,我的老伙计,这家伙一定是疯了,真可怜。】
能够读心的教授没能被任何人理解。
最终用那条家人送给他的皮带,在房梁上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所有人都不是因为讨厌那个教授才说出那些话。
他的朋友以为读心术只是个玩笑,他的妻子因为他醉心研究感到不满,他的孩子因为缺少陪伴而感到落寞。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会成为诅咒。
所以即使有读心术这种能力,人和人之间也绝对无法完全相互理解。
【绝对】。
漆黑一片的房屋,耀眼的灯光撒在舞台。
“......”
伊藤亚美忽然觉得这是一件十分没有意义的事情。
是啊。
即使她今天逃走,去看现在这场表演又能怎么样呢。
之后还是会遵从父母的意愿,拼命地学习,成为一个所有人口中『优秀』的老师。
她没有反抗的勇气,她也没有真正的理想。
只有自怨自艾的孤独感。
“君と出会って”
(与你相遇)
“君とすれ違う”
(又与你错过)
歌声寂寥,与近在咫尺的现实重叠。
“『反响』『断线』『残象』”
(反響、断線、残像)
“既定の运命は干渉できない”
(既定的命运无法干涉)
心中有什么东西逐渐发酵,不知为何物。
“『枯萎』『抹消』『结束』”
(枯れる、抹消、終了)
“深い言葉も実らなかった”
(深刻的话语没有结果)
周围的听众都很安静,她听着歌声有些出神。
奇怪。
“ストーリーはどう変わっても”
(剧情再如何转变)
乐队的表演不应该是...
更热闹的类型吗?
“困っているのは私だけ”
(困在原地的人只有我)
人和人之间是绝对无法完全理解的。
截然不同的经历,天差地别的出身,不被喜爱的人生,绝对无法被『理解』的孤独。
却能让所有人眼泪都不知何时落下的方式。
想来只剩『共鸣』了。
“打个招呼,打个招呼。”
有人在台上小声提醒。
“下午好。”
音乐声像水波一样逐渐消散,乐队的主唱以一句问候结尾。
演出的最后,她抬头向舞台看去。
黑色的长发。
异色的双眼。
面无表情的少女。
伊藤亚美和仓桥唯的第一次见面,正是在高中开学前的这场乐队演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