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伸出三根手指,仓桥唯顺着袖子看向他。
“如果她真的是日向,在这里袱除掉她就可以解开你记忆的诅咒。”
感觉到袖子被抓紧,少年早有预料地收回一根手指。
“第二种选择是让杰把她吃了,虽然不会被袱除但会一直作为咒灵存在。”
“嘛,不过你应该不会选这个。”
五条悟又收回一根手指。
“咒灵说白了就是负面情绪的聚合物,因此最后一个选择是...”
“消除日向的执念。”
无人的夜晚连声音都显得空旷。
从始至终,仓桥唯的记忆里没有对日向葵的任何直接印象。
【自杀的那孩子。】
【温柔的人。】
【6月30日。】
她握紧手心里的戒指。
“说实话,葵,我还是回想不起和你有关的任何事情。”
“【■生,■日,■快,■乐?】”
“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我也不知道。”
“【■生,■日,■快,■乐。】”
“为什么看到你的第一眼,心情会这么沉重?”
沉重的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唯,■生,■日,■快,■乐。】”
即便记忆消失,感情仍然残留在心里。
“生日快乐,葵。”
话语落下,咒灵的身躯逐渐溃散,一如萤火虫般轻盈。
微不足道,飘忽不定,摇曳生辉,萤火虫如此,失去身体的灵魂也是如此,短暂的生命,短暂地停留此处。
“你果然还是来了。”
无比陌生的声音,却有种令人怀念的感觉。
花瓣如雨,繁星点点,透明的身影站在石碑前,好像梦境一般。
“唯。”
萤火照亮在那双浅灰色的眼眸,温柔地像是月光。
“这还是我第一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抱歉,变成那个样子的时候,虽然很想回答你,但我的意识更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有约定,像是本能一样在重复。”
“...葵,你说的约定是生日吗?”
仓桥唯沉默了很久,开口询问。
“是呀,说好了,我们每年要一起庆祝生日。”
透明的灵魂坐在石碑上,石碑上镌刻的东西清晰地展现了出来。
『葵和唯,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幼稚的笔迹,不成熟的画,两个火柴人手拉着手,周围是大大小小的五角星。
“今天...并不是我的生日。”
仓桥唯对日向葵说出实话。
或许她会生气,或许她会遗憾,或许她会难过。
“我知道。”
但灵魂只是温柔的笑着。
“从一开始就知道。”
“你说谎的时候,总是会用疑问句,戒指的事也好,能看见怪物的事情也好。”
“为了让我开心,把生日改在今天,为了保护我,假装弄丢了戒指。”
“哪怕你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
“为什么?”
“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要诅咒我?”
“我想知道...”
“葵,你为什么要自杀?”
“唯,好人诞生诅咒,但诞生诅咒的人要怎么定义好坏?”
【好人诞生诅咒。】
【但诞生诅咒的人要怎么定义好坏?】
曾经在梦境里出现的句子,此刻被填上了那段残缺的空白。
“为什么前提是好人诞生诅咒?坏人就不会了吗?”
从刚才起静静听着对话的少年插话。
“因为恐惧。”
“当恐惧积攒到极点,人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就像你杀了校长那样?”
“是。”
透明的灵魂淡淡承认。
“?”
夏油杰用疑惑的表情看向五条悟。
“静香说过吧,那些歌的作词作曲都是日向。”
是骨川茜,但夏油杰也没心情去更正称呼。
“而她自己无法唱歌,有一种家传术式虽然很少见,但高专的资料里也有介绍过。”
“『咒言术』,只要说出完整的句子就可以向对方施加命令。”
“咒力等级相差不大的情况下,说【去死】,咒灵马上就可以死掉。”
“同样,如果是说出忘记什么,马上就可以忘掉。”
说完五条悟看了看仓桥唯。
透明的灵魂闭上眼:“说出那句话后的一阵时间,其实我并不后悔。”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变得无法原谅自己,我忘不了对方倒下时的眼神,更忘不了自己是个剥夺他人生命,哪怕是坏人的杀人犯。”
“为什么坏人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做坏事?为什么受害者会不断担惊受怕?”
“是我诅咒了坏人,但诅咒坏人的我,还是好人吗?”
“......”
“田中老师后来告诉我,这就是法律存在的意义。”
“执行正义,需要正义的程序。校长死后,学校并没有变成更好的模样,曾经被校长伤害的人逐渐扭曲,她们变成了下一个【校长】。”
“所说出的话会变成诅咒,所唱的歌会成为命令。”
“唯,我所知道的世界,和我一样特别的人只有你。我不想把你牵扯进这件事,但我也对学校里的那些东西束手无策。”
“新的校长为了不被卸任拼命隐藏学生的情况,哪怕他们的身上长出眼睛,哪怕他们奄奄一息。”
“生病不能让那群人重视学校里的诡异情况,只有死亡才会。”
诅咒的循环永不止境。
“所以我来到了东京,做了最后一次赌注,用能力在那四个人身上留下线索,只要任何能够看到那些东西的人从我的死联系到那个中学,学校里的那些怪物就可以被解决。”
“最后,我想我赌赢了。”
日向葵不咸不淡地笑了起来。
“因为我见到了你们三个人。”
五条悟盯着对方浅灰色的眼眸,表情微冷:“是嘛,但是你对这家伙就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无论是自杀,还是北海道祓除咒灵的任务,从一开始就在日向葵的计划当中。
只有一个失忆了的傻瓜被耍的团团转。
“唯。”
“当初是我让你忘记了关于我的所有事情,但你仍然会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来救我。”
哪怕说再多的过去,仓桥唯也回想不起自己的曾经,开始是,后来是,现在也是,这是唯一的机会,她想得知真相:“葵,你能解除诅咒吗?”
可对方却摇了摇头。
“我已经和你的副人格约定好了。”
“...副人格?”
“唯,或许有一天你会想起来一切,又或者她会再次告诉你。”
“对不起,忘记我吧,唯。”
一句话。
无比熟悉的一句话。
像是被点燃的一把烟花,记忆里的往事在脑海里昙花一现。
【唯,对不起,妈妈不能看着你长大了。】
【对不起,爸爸一定会回来的。】
【对不起,阿姨我会再和他谈谈的。】
【对不起,唯,放手吧。】
曾经想要遗忘的部分过去在脑海里像潮水般涌现,沉重,痛苦,压抑,连呼吸都变得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