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琳忽然意识到自己发送了什么，刚要撤回，一直保持沉默的布鲁斯·韦恩飞快地发来信息。

韦恩：就是这个布莱恩？你一直藏着的人？我听利普和伊恩提到过很多次，但他们口中的布莱恩只是个轮廓。这几年我也调查过，我唯一能够确信和你的这些资产有联系的，只有一个人，想知道吗？

艾德琳的手机就这样摔在地上。

她骤然的变化让视频会议另一头的林律师和其他工作人员陷入了困惑，林律师在观察到艾德琳反常的沉默后，一次又一次提高音量喊着，“陈小姐？陈小姐？你掉线了吗？陈小姐？”

然后，办公室外的电话响起，应该也是林律师从芝加哥那里打来的。

直到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然后门被打开，艾德琳才回过神来。

她俯身捡起手机，略带歉意地对视频里的林律师说，“抱歉，请继续。”

办公室的门又被安静地合上，自始至终，艾德琳都没有多留意那位秘书。

尽管艾德琳说无事，但林律师知道艾德琳连轴转的时间，他生怕自己这位陈小姐的身体吃不消，捡了些要紧的事情说完就提前结束了会议。

艾德琳没有急着离开，她盯着手机里的信息，盯着那一条——“只有一个人，想知道吗？”

怎么会不想知道呢，可是，她害怕了。

在她决定离开时，曾经在玛丽安的房间里带走了一本书，那是一本《小王子》。巧得很，这本书艾德琳现在正放在办公室。

她随手一翻，便是她同布莱恩的过往。

小王子问爱喝酒的人，“你在干什么呀？”

布莱恩问坐在台阶上看着星空的艾德琳，“你为什么喝酒呢？”

爱喝酒的人回答小王子，“为了忘记。”

艾德琳回答布莱恩，“为了忘记忘不了的，为了不忘记逐渐遗忘的。”

小王子心里想，真的是非常、非常奇怪啊。

布莱恩告诉艾德琳，“根据我的研究，你们人类的大脑并不会遗忘任何事情，就好像一个没有搜索引擎的图书馆，那些书都好好地放着，你有时候知道放在了哪里，有时候忘记了。但这些，都在，直到你生命的终结。”

那时，艾德琳把酒瓶朝他扔过去，他也不知道躲。金属和金属的碰撞，吵得艾德琳更加头疼。但她从未撵过布莱恩走，她害怕失去这唯一的挚友。

艾德琳终究还是给布鲁斯·韦恩打去了电话，她许久没有听到韦恩少爷那股子游走在苦大仇深和浪荡形骸之间的独特嗓音了。

韦恩也不知道是刚起来还是准备睡午觉，他有些缺乏耐心，“你想问什么，这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不要向任何人透露这件事情，否则我会把你打成一只烂蝙蝠。”

“亏我以为你转性了，真是可笑，陈小姐，B市大，居不易。记得你答应来哥谭的事情，一切等你来哥谭。”

“替我向阿尔弗雷德先生问好。”

“还是这样，对除了我以外的人都充满了礼貌和客气。”

艾德琳挂断电话，连带着，把办公室的灯也关了。

她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疲惫在一瞬间将她吞没。

好累，真的好累。

她想起来芝加哥的第一个晚上，那天很冷。可比寒冷更让她感到害怕的，是近乎绝望的孤独。

那一个对这个星球的每一个人而言都寻常不过的夜晚，她忽然出现，没有来处，没有去处。

好在——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伊恩，出现了菲奥娜、利普、黛比、卡尔……

还有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艾德琳的手机里没有他的照片，甚至想到他的时候，他的脸也不会第一时间出现。

黑暗中，她终于露出了笑。

疲惫土崩瓦解，思念卷土而来。

她准备起身重新打开台灯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那位秘书紧张地问，“陈小姐，您没事吧？”

他的身量很高，身形看起来并不壮硕但也不至于消瘦。

艾德琳看不清他的脸，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

“你是？周月？”

“陈小姐记得我的名字？我叫周月，毕业于N大中文系，本科。我——”

听着周月越来越紧张的自我介绍，艾德琳依旧坐在黑暗中，她问周月，“你有驾照吗？”

“有，但是——”

艾德琳把那本《小王子》拿在手上，经过依旧傻站在门口的周月时，她将手张开，“给你，车钥匙，你开车送我回去。”

周月紧张地从艾德琳的掌心里拿起钥匙，极其短暂的触碰到对方的肌肤时，他的脸红得可怕。

而艾德琳却是视若无睹，“把衣服穿好，夜里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