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太太同孩子们一起在B市的各个景点里打卡,舒老爷子则是留在家里收拾他的书房。很多书以前来不及细读,如今时间多得很,眼神却不好了,他一时找不到自己的老花镜放在哪里。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舒老爷子不喜欢麻烦家政,他“偷偷摸摸”地从这个屋找到那个屋,就这么碰巧撞见了同样被迫“独处”的墨菲。
“需要帮忙吗?”墨菲说完了才意识到,这是对方的家里,这算得上非常典型的“反客为主”了。
舒老爷子没想到这个外国小伙子华文说得挺不错,他问,“你视力怎么样?”
“挺不错的。”墨菲回答。
“华文看得懂吗?”舒老爷子追着问。
“看情况,有时候懂,有时候不懂。”墨菲答得保守。
“我看你也没地方去,我教教你华文。”舒老爷子决定短暂放下对洋鬼子的成见,他把墨菲领回书房,“这本,应该不难。”
“《人间草木》?”墨菲的华文阅读能力,还远没有到理解华国文学作品的程度。不过舒老爷子也算包容,遇到墨菲不懂的,就很有耐心地让他对着手机查翻译器。这一老一少读完一篇文章,小半个下午要过去了。
墨菲还记得自己和艾德琳晚上的约会,他略带歉意地看向舒老爷子,“抱歉,我等会儿要出门。”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太过于客气就显得不礼貌了。等会儿我让司机送你去,时间来得及。”舒老爷子接过书,看着封面,也不知道是“老眼昏花”导致的看不清,还是往事勾的眼前模糊。他也不顾墨菲能否听懂或是能否理解,自顾自地说着,“我们这代人,被赶着走,六点做什么,八点做什么都摆得清清楚楚,好像迟了一步一辈子就错了。其实这本书现在我读起来也不是很喜欢,只是以前来不及读,放在那里就像——就像一颗糖,吃不到时脑子里把世间所有的甜都想象出来赋予其中,真含在嘴里了,只觉得不过寻常,甚至嫌弃腻。”
晚餐的时候,墨菲把这件事情和这段对话告诉艾德琳。
艾德琳剥橘子的手不停,她塞了一片在墨菲的嘴里,“看吧,这些多愁善感的人生体验要留到七老八十,现在,你只需要感受这个橘子酸不酸。”
她自己尝了一片,“太酸了,下次不买这个品种了。”
好在墨菲觉得尚能接受,他从艾德琳的手里拿过剩下的橘子。
艾德琳有些怀疑墨菲的口味,“你真的不觉得酸?”
“还好。”墨菲迅速地解决了这只橘子,“有时候让我觉得酸的不一定是食物。”
于是,等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后,艾德琳带着墨菲回到了不久前口口声声不会再来第二次的酒馆。
他们坐在靠窗的一张椅子上,看着来来去去的车辆,聊着天气、聊着在纽约在芝加哥的生活。
墨菲并不喝酒,艾德琳给自己点了一杯又一杯的威士忌。
也不知道是否真的这么巧,酒馆里突然放起那首《答案在风中飘》。
艾德琳把长长的头发放下,遮盖着戴着眼罩的半张脸,她手托着下巴,轻轻地哼唱。
墨菲想到第一次在游泳馆听到艾德琳那跑调严重的歌声,等她唱完后,问,“我能问问你,第一次留意到我,是什么时候吗?”
“我的记性很好的,每一个人都可以过目不忘。”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墨菲把艾德琳的酒杯拿开,他数过,已经第四杯了。
“游泳馆吧,我在想,这个人可真倔强,明明累得胳膊都抬不动了,还不肯停下来休息。”艾德琳没有去抢回自己的酒杯,而是又点了一轮。
墨菲有些无奈,“当时你是故意的?”
“你不觉得恶趣味有时候挺可爱的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像个小老头一本正经,你要是不出现我肯定能好好地收拾霍布斯那个混蛋,他那样单线条的恶霸,就得以暴制暴,打服了就老实了。”艾德琳在酒精的控制下情绪也极为外放,“除了这个问题,趁我今天有空决定喝醉,抓紧时间。”
墨菲握住了她的手,“为什么不喜欢那个记事本,会觉得是一种心理负担吗?”
艾德琳没有继续隐瞒,既然墨菲已经察觉,她便也实话实说。她从自己和米奇被绑架的那个感恩节说起,再到临时住在芝加哥北区时突然闯入的猴子福福,然后便是一场针对自己和伊恩的枪击,自己和舒念安达成的最初的合作。”
出乎意料的是,墨菲对于记事本或者日记的反应并不大,“艾德琳,一千的读者便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文字只是一种载体一个表达形式,重要的是表达者。我虽然不像你们那样聪明,但我不至于困在一种雷同的表现形式上。但我同样介意她们利用一只无辜的猴子,我很喜欢小动物,只是一直没办法养。你知道,我的父母很忙,我和玛丽安也被训练占据。当然,以前的我——”
“墨菲,如果有一种药物,能够让你回到之前,你可以不用再担心疾病,可以重新游泳——我知道你有多喜欢在泳池的感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