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可以回首多少次，才能装作视而不见。

***

玛丽安一直拉着艾德琳的手，那只手好冷，冷得让她内心磅礴的怒火逐渐平息，冷得让她在这纷乱的不合时宜中突然开始走神——好像，自己还没有见过多少次健康完整版本的艾德琳。

初见时，艾德琳刚从一场火灾中侥幸逃脱，胳膊打着石膏，喉咙也受伤了。

而在纽约时，艾德琳甚至坐在轮椅上，连一部分的记忆都丢失了。

现在，她的眼睛。

在这样一个场合依旧选择佩戴眼罩，想来她的眼睛——

“你怎么老是受伤，你这样，我好像不应该也不忍心多问什么。”看着一言不发的艾德琳，玛丽安松开了手。

冰冷也逐步从玛丽安的手中褪去，那种属于愤怒的火热却重新占据了她的身体，她看着眼神恍惚的艾德琳，“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叫艾德琳·陈，刚刚司仪介绍的时候，你也叫艾德琳·陈，我想知道，或者我应该问一问，这是否是同一个艾德琳？整整两年半的时间，我常常做梦，梦里你问我，你问我，‘玛丽安，为什么要让我去表演魔术呢’你问我，‘无尽夏为什么没有塞满我的发辫，无尽夏为什么吞噬了我’你觉得，我该怎么回答这样的问题？还有，我答应了佩德罗，再见到你的时候，替他说一句，他很关心你。只是，你记得他吗？在你的世界里，我们是什么？一个又一个佩德罗吗？”

玛丽安的眼里，艾德琳那只画着精致眼妆的眼睛缓慢地眨动，就像一只来自神秘雨林的蝴蝶轻轻扇了一下翅膀，然后回归平静，然后对由此引发的风暴毫不知情、毫不在意。

“莫尔斯小姐。”跟在后面的舒念安走了过来，他将玛丽安应该带走的伴手礼递过来，“你忘了这个。”

玛丽安看向面前这个男人，他年纪应该要大上自己，大上艾德琳很多，却又远远没到父亲的年龄。尽管华国人的面庞在她看来有些许相似，但她在这位先生与艾德琳之间找不到那种属于亲缘关系的相似感。

“谢谢。”玛丽安对舒念安道谢，却又重新看着始终沉默的艾德琳。

玛丽安需要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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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台找到艾德琳的身影后，彼得立马抛弃了托马斯。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艾德琳的身上，对她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你还要去医院。”

舒念安向彼得嘱咐了两句，又看向那个喘着粗气的白胖子，“你过来。”

托马斯很不情愿在看到偶像的时候被“呼之即来”，但是，那是他大舅。他红着一张脸，从口袋里掏出纸和笔递给玛丽安，“我是陈小姐的弟弟，能给我一个签名吗？”

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弟弟的艾德琳终于眼里有了些波澜，她好奇地看向舒念安，只可惜，她此刻的视力看不清任何一张脸上的表情。

自从玛丽安拉着艾德琳的手离开后，舒念安那种熟悉但很不喜欢的“麻烦来了”的第六感就出现了。他终于想起自己和艾德琳负责颁奖的这位网坛新秀，好像也来自芝加哥。看来，这又是艾德琳招惹出来的孽缘。

本想让彼得直接带艾德琳走，这样一来有什么麻烦事情也不必在这样的公众场合闹开。人多口杂，他可不想第二天满天飞的不是公关部提前准备好的通告。什么都可以乱来，花出去的钱不可以被乱来。

可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舒念安看着他的好外甥，“林樾庭？”

托马斯选择性失聪，他看着有些迟疑的玛丽安，先是半蹲下来，掏出手机拍了照“合照”。然后笑呵呵的，一副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架势，“方便的话，我叫托马斯，可以帮加上名字吗？”

托马斯的这番插科打诨让玛丽安分了神，彼得也抓着机会拉着艾德琳迅速离开。

等玛丽安发现时，艾德琳已经无处可寻。

舒念安递来了一张名片，“这是她的名片，虽然我不清楚你和她之间的具体情况，但莫尔斯小姐你也看到了，现在不是好时机。”

现在不是好时机吗？

玛丽安接过那张名片，看着上面写着的舒氏集团、风险管控部、经理，她无法将这些名词同艾德琳·陈这样的名字联系在一起，但是事实不会因为她的“无法想象”就无法发生。

她把名片还给舒念安，“谢谢，我只当还没有见过她。”

“莫尔斯小姐？”

“如果她想，她可以就那样离开谁也找不到。所以，按照这样的逻辑，如果她想，是不是也可以找到我，无论我在哪里？”

玛丽安同样不愿意继续在活动现场继续待下去，但想到这是诺拉期待已久的场合，她调整好情绪，重新跟随工作人员回到了她一开始的位置上。

只是，她的思绪一直没有回来。她的眼睛也同样随着思绪无法聚焦，她想，什么才是好时机呢？

如果让玛丽安自己来回答，那么她的答案是，从来没有好时机，又从来都是好时机。

一切的结局，好的、坏的，从来不是等来的，是一点一点儿，靠自己得来的。

***

几年不见，彼得不仅仅是个子长高了很多。他所接受的来自韦恩先生、班纳博士还有克拉克的训练，他这几年作为“社区好公民蜘蛛侠”所得到的历练，都很好地沉淀下来。

就好比，当他严肃且执拗的时候，艾德琳没办法再像糊弄小孩一样将他打发走。

艾德琳已是无力，生理层面和精神层面上的双重无力，她同瞿麦商量，“我在你这里，应该还有些讨价还价的资格。就当我欠你的人情，今天他肯定是要跟着我的，你多拿一个面罩的事情。要知道，我比你们更担心他的暴露。”

瞿麦依旧只拿了一个面罩扔给艾德琳，“最新的通知，你在华国可以A.C.集团艾德琳·陈的身份活动，所以，你管好你的人就行。”

瞿麦看着艾德琳帮那个叫作彼得的男孩整理好作训服和头罩，看着换下作训服却没有摘下手腕那串珍珠的艾德琳，他很好奇，艾德琳是否知道“最新通知”的背后意味着什么？是他们对艾德琳更深一步的信任，也是他们手里多了更多的，能够拿捏艾德琳的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