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啊?”会场里暖气开的太足,加上彼得刚刚给她塞了不少甜品,她有些晕碳,“这地方有点说法的,你看芝加哥过圣诞的时候我来华国你这里做客,要不等华国过春节的时候你来芝加哥我那里做客,你还能探亲呢?”
舒念安是真的不想再用艾德琳多说一个字了,要不是周围这么多双眼睛,他真想把口袋里的名片拿出来数数,看看哪家小子平时少了管教的,送到这位陈小姐面前打磨打磨,也算行善积德。
艾德琳和舒念安的这些小动作,落在旁人眼里则是各有各的解读。好在他们两个人都不在意这些,再怎么荒唐的说法送到眼底下也不过多了个哄自己开心的笑话。
可是,这一切落在玛丽安的眼里,她的那份恨意便更明显。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对艾德琳有所怨念,但是——
什么又能抵得过由爱生怨呢?
***
那个夏日,艾德琳问她,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她把车窗打开,夏日晚风吹在脸上的时候,她心里又何尝不是落满了惬意。真好,终于有独属于墨菲的关注。
可当无尽夏的花海在风中扬起,当艾德琳站在舞台上朝自己说着“抱歉”就此消失后,一切都改变了。没有人给她们一个合理的解释,甚至都不是艾德琳的叔叔班纳博士出面,而是一位叫罗西的联邦探员,告诉自己的父母和默拉克夫妇,艾德琳回到华国调养身体。
而当默拉克家的儿子,佩德罗·默拉克提出愿意去华国看望艾德琳的时候,那位罗西探员是怎么说的呢?
他说,“年轻人,也许在你看来,艾德琳就像这世间每一件漂亮的事物,可远可近,但只要机缘恰好便是可以握在手上放在身边的。但是,这个世界充满了事与愿违,忘了她吧,至少不要因为她而影响你正常的生活。至于去华国,我想也没有必要。她只是出生在华国,很小就跟随父母去了T国,在T国雨林里长大,也许过几天,她又会回到那片雨林,对她来说,那里才是真正的家。”
佩德罗·默拉克颓废了很久,玛丽安对于这件事情充满了愤怒。而乔安娜则好奇于玛丽安对佩德罗的愤怒,她们回到纽约的时候恰好又遇到了抱着酒瓶子坐在家门口的佩德罗。乔安娜一边收拾着冰箱,一边问通过动作来表达愤怒的玛丽安,“为什么你对佩德罗是这样的态度,我不记得你们有什么交往,他做了什么让你这样生气?”
“对啊,你看,你都会想到我有什么资格来生他的气,那他怎么不想想自己有什么资格为了艾德琳失魂落魄呢?我问过罗西先生,没有任何人记得艾德琳和佩德罗有什么交往,甚至不觉得艾德琳是认识佩德罗的。可妈妈你看看他呢?每天失魂落魄的,喝了点酒就鬼哭狼嗷像——算了,我说不出那么难听的话,反正他没有资格。”
“玛丽安,这不是有没有资格的概念,每个人对于感情的理解是不同的。可能你视若珍宝的东西,在其他人的眼里便是寻常之物。而且,每个人对情感的表达方式也不同的,我该怎么和你形容呢,就像你爸爸,连冰箱里的过期食品都不记得扔,可他对我来说依旧很重要。”
“我和你们说不明白,我去找墨菲了。”玛丽安从袋子里翻出墨菲喜欢的芒果味酸奶,不再搭理厨房里还在念叨的乔安娜。
庭院里被艾德琳揪秃了的那支玫瑰在来年的春天长得格外茂盛,墨菲会把这一支里开出的花朵剪下做成永生花放在一个小盒子里,如今那些小盒子该塞满一个柜子了。
玛丽安把酸奶放在墨菲的桌上,走到床边推了推戴着耳机正靠着落地窗晒着太阳的墨菲,“认清现实吧,你可没那么容易晒黑,你得专门去美黑,但是医生不会同意的。”
墨菲的治疗情况说不上好坏,他觉得自己本身就普通的可怕,连运气不太好生了病都是乏味的,“别和妈妈拌嘴了。”
“就不该想着同情你。”玛丽安也坐在地毯上,她替墨菲撕开酸奶盖,“你听什么呢?”
墨菲把耳机套在玛丽安的头上,接过酸奶,“别羡慕我,不做运动员的一个好处,想吃什么吃什么?”
玛丽安听了一会儿耳机里的音频,她又看着放在一边的书,“《经济学原理》?你怎么在看这个?”
“AP课程,我要为大学申请做准备了。”墨菲把耳机拿了回来,安安静静的坐在阳光下同玛丽安说学校里的课业。
睡觉的时候,佩德罗的那辆吵得可怕的跑车又折腾起来了,玛丽安是丁点儿睡意也没有。她把窗帘拉开,让月光散落在卧室里。路过书桌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书橱里空出的那一块。
她不爱看书,这些书很多都是爸妈的,只是少了的那本,玛丽安知道是哪一本,也知道如今这本书放在哪里。
那天晚上,佩德罗·默拉克醉醺醺回来的时候,玛丽安把一桶冰水哗啦啦的泼在了他的身上,“你闹够了没有,如果你对你的生活充满了不满,能不能换一个宣泄的理由,艾德琳·陈压根不认识你,除了你那些自欺欺人的幻想,你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站住!”在冰水刺激下的佩德罗·默拉克似乎恢复了绝大部分的理智,他喊着要离开的玛丽安,“我和她没有关系,那你们呢?为什么你们要对她无动于衷呢?”
这一刻,玛丽安知道了母亲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转过身来,看着狼狈的佩德罗,却知道真正狼狈的又是谁。她说,“佩德罗,如果有机会再见到艾德琳,我会告诉她你很关心她。别担心,我不会乱说什么的。”
这一刻,佩德罗好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所有的怨气一下子抽离,可因此整个人快要干瘪,他坐在地上,“谢谢你玛丽安。”
玛丽安扶起佩德罗,搀着他往院子里走,走过那个舞台的位置时,玛丽安同佩德罗说,“如果我们不理解一份感情,那么也不要去评价对方的表达方式。就像有的人有绝对音准,有的人五音不全,但你不能剥夺他们唱歌的资格。”
回到家里的时候,墨菲开着灯在等她,“我把你爸妈劝回去了,他们吓坏了,你妈妈乔安娜女士说了,要离酒鬼远一点。”
“你怎么劝的?”玛丽安很好奇。
“我说,你一挥拍能扇飞好几个佩德罗。”
玛丽安并不觉得这是个很好笑的笑话,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你现在知道后怕了?”墨菲抽着纸巾递给玛丽安,让她自己擦干眼泪。
“我能看看那本书吗?”玛丽安不敢看墨菲。
其实,那本书只是那本书,艾德琳顺手从她的书橱里拿出来的。
玛丽安翻着她童年时妈妈睡前给她读的这本《小王子》,然后便是墨菲递过来的那张压在书上的纸条。
念到最后——
“我知道她的无奈,我知道这里面会有我们不能够触碰的复杂的事情,但是墨菲,我们是双胞胎,如果我这样难过的话,你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墨菲揉着玛丽安的脑袋,“我和你从来都没什么双胞胎的默契,别自我加戏。你的生活应该只属于你自己,所以,做好你应该做的事情。”
第二天,阳光很好。
玛丽安收拾好行李再次出发,她有了专业的团队,已经不需要母亲的陪同。
她拥抱了父母,拥抱了墨菲,然后对偷偷站在对门的佩德罗挥了挥手。
她就这样,走在自己的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