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堂上，伊恩看着自己旁边那张课桌上昏昏欲睡的米奇，他连书都没有，只放着艾德琳撕下来拍在他课桌上的一张纸。

伊恩取出一支铅笔，戳了戳米奇。

米奇因为被打断了瞌睡显得很凶，他拿过铅笔，转了个方向开始趴着睡觉。

他不知道艾德琳是怎么构成的，大约疯子不需要睡眠或者缺乏睡眠的人才会疯，反正他累得够呛。

***

舒念安自认岁数不小了，但也远远没到岁数很大的地步，说个不好听的，今天就算舒家倒了，他还能赶个末班车考个公务员。

算了，考上了政审也没戏，这一大家子的，作奸犯科，他只得感谢现在没有连坐了。

他这次的行程很隐秘，除了自己的秘书外，谁也不知道。

但这个消息，也不知道能瞒着几天，按照他的猜想，不会超过三天。

他现在也算是草木皆兵、孤家寡人、举目无亲，坐在艾德琳的车上，在南区的公立学校停车场里，重新思考小过半的人生。

严格来说，他算得上是舒家发家后的第四代。

第一代小有积蓄，第二代到了他爷爷的手中高歌猛进，加上运气好赶上了华国的黄金发展周期。

第三代，他的父亲，心肠好身子却不好。也幸亏父亲接管家业的那几年，舒家改了步调，开始稳扎稳打，否则早没自己这个第四代什么事情了。

而现在，他这个默认的第四代接班人在正式接班前遇到的难题是，“你的至亲想要你的产业，通过要你的命的方式。”

他也很想直接去问问姑妈，“既然想要，为什么不同爷爷要，那也是你的父亲。爷爷不同意，那就问爸爸要，那也是你的大哥。父亲不同意，那就问我，我会给你，因为你是我的至亲之人。你是舒家的人，舒家本身也是你的。”

为什么，要通过这样残忍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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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琳敲了敲车窗门，然后上车，她把一份热着的三明治递给舒念安，“吃吧，这个年纪，胃容易不好。”

舒念安不明白，为什么艾德琳抓着自己的年龄不放，但想想今天看的家里亲戚的那些私密，自己这个年纪，做她父亲都快够了。

“谢谢。”年龄的压力让舒念安恢复了人前的成熟稳重，他咬了一口三明治，“你做三明治，放辣椒酱？”

“提神，你们舒家祖籍在哪里来着的，我记得你们那里吃辣的。”艾德琳笑呵呵地，喝着自己手里的咖啡。

“陈小姐，你做过详细的调查，不会不知道，我爷爷的爷爷从老家逃难到江南，在当地娶妻生子，然后我爷爷那辈去了H市，我们家，不吃辣。”舒念安可怜得连杯水都没有。

艾德琳不再继续开玩笑，从口袋里拿出一罐可乐，“我也知道，你这个人作风老派，不抽烟不喝酒不碰咖啡，但今天，你可能需要喝点可乐。”

“谢谢。”舒念安接过可乐，吃完了那一个三明治，然后略带些尴尬地同艾德琳说，“我得去趟洗手间。”

艾德琳笑得更开心了。

从卫生间出来后，舒念安的脸色非常不好，“也就在这个国家，贫穷会明晃晃地成为原罪。”

“大部分地方，贫穷都是原罪。”艾德琳看了看时间，马上要上课了，她在犹豫要不要干脆翘课。如今她绝对优异的成绩，和某些不可说的原因，已经让大部分的老师默认了她的“可在可不在”。

于是，她问舒念安，“想好了吗？”

舒念安看着这所学校，“你知道，我父母有些——在我看来有些封建迷信，明明长在红旗下，却偏偏吃斋念佛。于我而言，行善并不是为了积德，行善就是行善。每年，我总有两项提案会被董事会否决，一个是增加公益支出，董事会说，家里有我爸爸这一个活菩萨就够了。另一个是加大审计力度，这一点，谁都看得明白。”

他不敢相信，不过几个小时，自己做了这样一个决定，“艾德琳，我的报酬是，舒家在A国所有的产业，你想要的都可以拿去。虽然这些产业很多都被折腾的够呛，你指望一帮瘾君子和色中饿鬼好好经营产业吗？再折腾几年就是个空架子了，但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空架子，对吗？”

艾德琳也决定，这课不用去了。她领着舒念安往停车场走，“你的要求是什么？”

“舒家的事情，不能见光，至少姑妈和老二不能见光。然后，我需要足够的支持，帮助我最快地掌握舒家的一切。”

“无论代价是什么？”

“家人是底线，但现在，我的家人名单里，只有爷爷、父母和两个弟弟。”

“我做不到。”

“为什么？”

“你觉得，舒津南成今天这样，和你爷爷没有关系吗？为什么你爸爸突然开始吃斋念佛了？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你父亲掌管企业的那二年，舒津南开始动手的。”

“那至少，你得帮我，护着舒然。”

“成交，这一次，我接受你的空头支票，但是你得听我的安排，否则，我不会管舒然死活的。”

“成交。”

破局的第二步——选择对自己足够残忍的，聪明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