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不想。怎么了?”
“这里厕所有点脏,你可能接受不了。”
听张汀这前后矛盾的屁话,李本都懒得骂她了,便一言不发,就跟着走了。高跟鞋走在这种路上真是难受得要死。
走到学校内部,这里面倒确实没有外面那么破,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作为一个南方的学校,这里是全封闭的,连窗户都特别小,还上了密密的防护网,两层,监狱都比这里开阔。夜里也不多开灯,走两步路就要摸一段黑。好在张汀已经走得很熟了。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这里安静得很,李本的声音在这时显得很清楚。
“有学生在被打。”张汀回道,“你也知道,特殊学校之所以叫特殊学校,就是因为教育方式比较独特…”
走了一段后,她们到了另一栋楼,照明条件明显好了很多。张汀解释说,这一栋楼是学校的校领导楼,周联就被安排在这里,平时不跟正常学生一起,都是一个人请老师一对一的。吃住也是教师的标准。
两个人走了好一会儿,来到电梯房。李总左右扫着,她从出生起就没有来过这种地方,这么脏的电梯间。但李总也是白手起家,会这么觉得,纯属是因为这里条件足够差。
“她在顶楼啊…”进了电梯,看张汀按了顶楼按钮,李本说道。
“对。低楼层都是校领导,比较方便,也正好看住周联。”张汀答道。这个电梯上升得很慢,没一会儿,张汀又说:“其实我觉得,有点像在关长发公主。”
“…你可真是浪漫。”
终于坐到了顶层,两个人走出来,又是一道长长的走廊,李本走得有点想吐。不过成年人都是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她只能硬走。好容易跟着张汀走到走廊尽头,面前时一扇地下车库用的巨大的铁栏门。很厚,不过张汀用双手可以轻松打开。
又走了一阵,走到走廊最深处。这里一扇窗都没有。张汀敲了敲门,随后按下门把手,推了门进去。
“联联?在晚自习呢?”张汀笑着说道。这是张汀几个月来第一次真心在笑。
因为她喜欢周联这个孩子。
房间里只有一扇通风的小窗,不仔细看都看不到,就在靠近天花板的地方,窗边有一架监控。房间的其他几个角落也有几个监控,这个房间没有死角。周联坐在房间里唯一一张桌椅上,正对面的是普通学校的黑板讲台。
“阿姨!”见张汀来了,刚抬起头的周联马上笑了,立刻扔下笔,推开椅子就小跑过去,“你怎么现在来了?”
“想你了,来看看你呀。难道我来看你,你不开心吗?”张汀紧紧抱了周联一下,周联笑着也抱她,说:“当然开心了,但您不是很忙吗?我怕您工作太累了。”
“傻瓜,小孩子不要考虑大人工作的事情。”松开后,张汀轻轻弹了下周联的头,“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呢,要担心的话,你以后要担心的事情才多,现在不急着多想。”说完,便侧身向李本,问道:“你还记得这个姐姐吗?”
李本心里还在暗暗想着,张汀这年纪,叫阿姨有点太老了。而且管张汀叫阿姨,那她也就比张汀小一岁,岂不也是阿姨了?好在张汀给面子,不让周联叫她李阿姨。这时候李本才和周联对上眼。李本心里暗暗想着,上次见周联,她还很小。现在张开了,而且太久没见,已经认不得了。不过倒看得出是周延的女儿。
“…这是…”周联像过年被陌生亲戚问“我是谁呀”的小孩一样,神情添了几分尴尬。
“她是你爸爸的朋友,你叫她姐姐就可以了。”张汀见状,赶忙笑着介绍李本,随后拍了下李本,“你和联联拍张照,发给她爹报个平安吧。”随后,她又拍了下周联,“去吧,孩子,你爸爸他很想你,他过几天就从外地回来看你。”
周联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初三学生。她从周延破产起就被张汀接到这里。进来的时候不到十二。她的年纪太小,还不知道这叫软禁。即使发现了这里处处不对,但在进来之前,她爸爸的景况,也确实是困窘到了一定的地步。所以,她会来环境这么差的地方读书,也并非不合理。而周延本人也在张汀的威胁下,不得不对女儿说,她现在能读书,全靠张汀在其中资助。于是,她又对这个关心自己的仁爱的阿姨分外依赖。
一个很单纯的小孩是看不懂她们在做什么的。缺乏社会化的青春期使其对人际交往的敏感度变钝,哪怕李本是突如其来的外人,她也没起很大的疑心,更何况是张汀带来的,只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而已。
两人合照了一张,照片里,周联很腼腆地笑着;而李本其实也不太笑得出来,但她善于假笑。最后的效果,不细究的话,还以为是初中生和自己的时尚姨姨。
完事后,李本放下手机,对周联笑了一下,然后向张汀使了个眼色,问她要不要走人。张汀略摇了摇头,走向前去,又向周联说道:“阿姨让人给你做了蛋糕,生日快乐,联联。”
一边说,张汀一边从身后掏出一个小小的蛋糕盒——虽然小小一个,但包装得很精致,纸盒精巧地连接着,透明的一小块塑料壳微微露出里面的白脱奶油块装饰。李本看出来,是自己公司附近商场偏贵价的甜品店卖的,这么一个虽然小,但也得小几百。
显然,周联真的有被惊喜到,小女生难掩激动地微微反复惦起脚,一只手捂着嘴,惊了一会儿后,便扑向张汀。还好张汀把蛋糕放桌上了,不然这么来一下,张汀力气再大,那东西都得连盒子带蛋糕飞出去。
“谢谢阿姨!…我都忘记今天是我生日了。”
事实上,不是周联忘记自己的生日。是她不知道今天几号。她只知道今天离中考还有两百来天;是礼拜五;大概是秋天,因为最近天黑得早了,她从那一扇极小的通风窗那里窥见一抹被安全栏截成几段的晚霞的时间不断提早。其他一概不知。
“你开心就好。今年你要中考,辛苦你了。你好好考,考个好成绩,你爸会高兴的。”顿了下后,又接着说道:“你妈在天上也会很开心的。”
走出来的一路,张李两个人都一言不发。只是无言。等到了车上,热了车子,张汀才叹了口气,说道:“总算是了结了。”
“嗯。”
“怎么了。”张汀转过去,“是不是,你也觉得我太假了?”
“不是。”李本看着手机,没看张汀,“我在想一些事情。”
关于李本在想什么,张汀也没问了。她知道李本不想说的,问了也没用。时间也不早了,回雅博市市区的话就太晚了,两人便直接开到了张汀在里平区的一套房子里,早早睡了。
虽然很累,但至少这段时间,周延的事情告一段落了。
当时她们还是这么想的,于是安然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两个自律的人双双睡到了十点多。醒来的时候,张汀被通知,周联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