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陈委员按照兰组长的吩咐,一早上就前往警局。
毕竟是第一天正式在兰组长手底下工作,她装扮得非常齐整,把有刘海垂下的一侧用发夹把碎发尽数夹上去,白衬衫西装裤穿得笔挺,洋溢着青春年少时特有的生气。
早上七点四十五分。陈委员已经提早十五分钟到了,但没想到,一走到审讯室附近,人竟然到得差不多了。因为近期活动多,人也都扎堆在这里,大家四处走动着,商量着工作,一副繁忙景象。
“…这就是一线吗。”陈委员在心里暗暗想到,又突然发觉,自己在繁忙的工作人员中,提着包,傻站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想到这儿,她转着眼四周打量了一圈,都没有看见兰组长。
完蛋啊!完全不知道要干什么!大家好像都各司其职,特别忙的样子,也不知道该问谁。这种感觉,每一个刚刚从大学毕业的实习生都会体验到,自己与成人世界的割裂感——周围都是大人,但感觉自己还是小孩啊!这种割裂感,陈委员再熟悉不过了。刚刚工作的时候,明明已经是公务员了,但还是感觉自己像学生,甚至像员工带进来的小孩。不仅在工作上特别青涩,什么都不会,而且别人看一眼,光从外表就可以看出是刚毕业。当时刚进市政府,还是幸运,遇到了张副组长,一步一步把她拉扯上来了。但那是当时运气好,碰到了心眼好的张副,这里完全是举目无亲啊!陈委员只好立在原地,一股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无助感蔓延开来。
就在这时,被困在人群中的陈委员突然感觉自己被拍了两下。一回头,是昨天兰组长身边的那个助理,一个相当高,目测不止一米七的女生,好像是叫李寒。陈委员刚要说一声“嗨”,手都举到一半了,李助理便偏了偏头,示意陈委员跟着她走,随后便踏着短高跟笃笃地走了。陈委员马上跟了上去,紧紧跟在李助理身后。穿过正在总结线索的警察、度过传递笔录的扫黑除恶专项组组员,像一阵风掠过人群。越往里走,人越零星。到最后,李助理把陈委员带到一条无人的走廊里,没开灯,只有走廊两端有些光,显得阴森。此情此景让陈委员有端联想到了高中时的校领导办公楼,也是这样的,简直是一模一样。
“陈委员。”李助理对陈委员欠了欠身,向其问好,“这是兰蕙林组长的意思,让我给你安排一下工作内容。”
“好。”陈委员站直了身子,回复道。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年纪差得也不会很多,但李助理看着比陈委员成熟不少,可能是在兰组长身边受尽了历练。
“今天,你等一下和我一起去查看笔录,下午我们和兰组长一起去检查贪污官员住所。”李助理拿着手机,看着备忘录缓缓念道,“明天,你也要来警局,和警局的人一块整理证据,警局会有人来带你。之后的安排我微信发给你,等开完庭之后,你就可以回原来那边了。”
“好的。”陈委员每听完李助理讲一件事便点一下头。
“还有。”李助理关上手机,把手机放进裙侧口袋里,“你回去之后,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这是兰组长单独给你布置的工作。”
“什么?”
“在工作之余,希望你能多注意一下身边的同事。”李助理严肃道,“兰组长怀疑,你们组里,就有黑恶势力保护伞。”
“…啊?”
“很惊讶吗。那倒也正常,毕竟…”
“不,我不是在惊讶那个。”陈委员摆了摆手,随后问道:“我是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挑我?”
处理完所有事情后,兰组长看了一眼手表,随后迈着大步走向了自己在警局临时的办公室。打开门,李助理和陈委员已等候多时,两人见兰组长开门进来,立刻站起身来。兰组长走上前,与陈委员握了下手,随后转头向李助理问道:“李寒,该说的事情应该都和她说完了吧?”
“嗯,都说了。”李助理在一旁点头回应道。
“那就好。”说罢,三人坐到各自的椅子上。兰组长把手肘靠在桌面上,双手交叠托着下巴,说道:“陈委员,我这一次叫你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我们雅博市的专项组,组内风气怎么样?”
“额…这个啊…”陈委员犹豫片刻,手不断摆动着,在演绎形似于意大利人的手部语言,同时露出了很丰富的表情,一边的嘴角是向上的,但紧锁的眉眼明显露出尴尬的神态,一张标准的欲言又止的无奈的苦笑脸。
“或者说,你在那里工作,会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单从你个人角度出发说点感受也行。”兰组长顿了一下,仿佛探明了陈委员的顾虑,笑着补充道,“没关系,你和我说,没人敢针对你。”兰组长的笑是一种独属于位高权重的中年女性的笑容,客气而又庄严的笑。陈委员上次见到类似的笑容,还是在高中被班主任问话的时候,这让她更紧张了。
“…嗯,额,说实话吧…”陈委员深吸了一口气——“我感觉,可能因为我是新员工吧,他们就会把一些比较累,甚至说,我觉得本来完全不应该由我来做的工作给我做。”
“那就是爱甩锅而且屁事多。李寒,记一下。”
“啊?!这还要记?”
“好的,那我记一个…‘工作懈怠’。”李寒按动笔芯,在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本子上记下。
“还有吗,陈媛?”
“…额,还有就是…”陈媛在大脑中迅速将平时和王吕林三位大骂特骂同事的粗俗之语转变得委婉一些,“…有时候,明明事情还可以继续调查下去,但是他们都说没必要…我硬要继续的话,他们也不会协助…”
“噢,又懒又没能力,而且多半有内鬼。李寒,记。”
“记好了。”李助理在本子上写下‘能力不足’‘疑似里应外合’几个字。
见她说得那么直接,陈委员只能在心中暗暗崩溃。兰组长,您也太直接了一点。
“还有别的吗?”
“…暂时想不到了。”
“好。”兰组长把耳边的头发理到耳后,“那你们的情况和我预料的差不多。我还怕你不敢如实说呢,看来你们张汀副组长推荐的人确实靠谱。”
“…您早就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