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我的名字,我大姐叫三一,我幺弟叫三三,我就偏偏投胎投了个第二,谁家爹娘给孩子起名叫三二啊,听起来就不像什么正经姑娘家的名字,我冲我妈大吼着质问她为啥取这破名儿,毫无疑问,换来的是以我被胖揍收场。
其实在我九岁之前都对我的名字没什么怨言的,直到那年夏天,许久未归家的小李嫂子懒洋洋的倚在她家门口,看见我背着书包从她家经过,她那没什么波澜的眼睛里突然迸射出一点儿星光,热切的叫我三儿丫头,我抬头望着她,与我记忆中的小李嫂子好像不太一样了,到底是去过大城市的,小李嫂子穿着水蓝色的旗袍,烫着城里最流行的大波浪卷儿,这些打扮我都只在新单家的电视里看到过。
新单是村长的儿子,长得是我们村儿最盘条靓顺的,说句不夸张的话,这十里八乡的女娃就没有不喜欢他的,当然我和他关系是最铁的,他这种弱鸡…咳额,不是,文弱书生,当然需要我这种女汉子的保护啦,我可是我们村儿的头号女霸王,打架可从来没输过,村口那只见谁都啄两口的霸王鸡可是被我治得服服帖帖的。
咳咳,扯远了,我说哪儿来了,哦对,小李嫂子本来就是我们村儿长得最好看的姑娘了,嫁给了村里最老实的小李哥,俩人本就是青梅竹马的良配,可惜小李哥走得早,把孤独和悲伤徒留给了那个在清晨就悄无声息离开的小李嫂子。
我甜甜的叫了声小李嫂子,她的一双眼睛就弯成了倒挂的小月牙,一如当年那个未经人事的精灵仙子,这也是我从电视上看到的新鲜词儿,在我的心里仙子就是像小李嫂子这样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可惜这样的仙子终究是与这个破旧的小村庄格格不入的。
风言风语也是从这时候来的,放学的路上我正漫不经心的踢着路上的石子儿,心里头琢磨着到底怎样利用苦肉计逃过数学只考了三十分儿而我即将被我妈揍一顿的悲惨下场。一个没注意,正好撞在平日里与我一直都不对付的贾二狗身上,好家伙当场就鬼哭狼嚎的,我都还没怪他一身铜墙铁壁把我本就不聪明的脑子撞得稀碎呢,想了想好像是我先撞上的,高低得先赔个不是,俗话说得好,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扶着脑袋,诚恳的和贾二狗鞠躬道歉,嘿,这□□崽子还不依不饶了,硬拉着我胳膊,还把我困在了他小弟的包围圈里,我忍住了想往他那鼻涕眼泪糊成一坨的脸上招呼一拳的冲动,笑话,我也是有洁癖的好吧,咬牙切齿的问他到底想干嘛。
他顿时收住哭声,趾高气昂的看着我说道:“你就跪下大喊三声你是天生贱骨的三儿,以后唯贾爷马首是瞻。那么以前你揍我的事儿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一笔勾销了。”
听完这话,我一边狐疑今天贾二狗咋如此大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一边仔细琢磨着,总觉得贾二狗的前半句话带上我的名儿以后就怪怪的,感觉是在骂我,于是本着探索真知的念头,我一个三儿式左勾拳,再一个三儿式龙抬头,瞬间把这群小弟弟打得吱哇乱叫。
我一脚踩上贾二狗的屁股,“说吧,今儿怎么敢和你三儿奶奶叫嚣啊。”
“哼,我妈说这是对一个女人最大的言语侮辱。”
“给你三儿奶奶说明白点儿。”我脚上使点巧劲儿,贾二狗立马就涨红了脸。
“我说我说,我偷偷听见了我妈和我二姨的对话,我二姨说她前不久瞧见了从城里回来的李寡妇,凭着那张妖艳贱货的脸傍上了有妇之夫,我妈顿时就激动了起来,她说她就知道那李寡妇不守妇道,男人没死多久就穿得花枝招展的回来,那不就是当了天生贱骨头的三儿嘛。”
我皱了皱眉头,对于一个九岁孩子而言,是理解不了天生贱骨和三儿的含义的,但是直觉告诉我小李嫂子不会是像她们说的那样不堪。贾二狗他娘是谁啊,胤溱村有名的长舌妇,她说的话既难听又毫无可信度,再说了,贾二狗他二姨,和贾二狗他妈狼狈为奸,这可不是我骂她们啊,她俩做的缺德事儿可不少。
他狗姨仗着自己儿子当了个小官儿,一家人大张旗鼓,耀武耀威的就搬到城里去了,时不时就回村儿里到处显摆,你说你显摆就显摆呗,每次都说哪个哪个科长啊,老总啊又给他儿子送礼啊,还说我们这些村儿里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看到那么多的钱,连某某官儿都得给他儿子三分薄面。我丝毫不屑,像这种渣滓自有天收,地方的苍蝇迟早会被中央扫除殆尽的。
我恶狠狠的对贾二狗说道,“别让我以后再听到你说这些侮辱小李嫂子的话。”可能是觉得还不解气,我又朝贾二狗屁股踹了两脚才作罢。
“笑话,你说不讲就不讲,那我贾爷颜面何在。”
“你在那儿叽叽咕咕的说啥呢,嗯,贾爷?”我如鬼魅般出现在贾二狗身后,差点儿把他吓个半死。
“我…我没说什么呀,三儿姐,我再也不说了,我…”
“行了行了,三儿姐这个称呼怪怪的,我不喜欢了,换一个。”
“那,二姐?”
“谁她妈是你二姐。”
“那,二爷,二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