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的规矩,人走后,需入棺停灵七天。第一天晚上,三少爷守灵。到了后半夜,忽的刮起一阵阴风,将蜡烛吹熄。三少爷当时没注意,便起身去点。用了七八根火柴才点燃,正觉得邪门,忽听见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他回头去找,却见棺材盖被挪开一道口子。
“即便三少爷胆子大,也被吓个够呛,只能鼓起勇气上前。好在大少爷的尸体安稳躺着,没有异状。三少爷正要叫人把棺材盖合拢,互见大少爷睁开双眼,死死盯着他,吓得他浑身瘫软,差点晕过去。
“此后几日,夜夜都要闹鬼。可到白天又一切正常。好容易熬到七日后,到了时辰将棺材下葬。本以为就结束了,可到了晚上,棺材竟又回来了。齐府咬着牙再将棺材抬回去,连夜去的,还在棺材上绑了几块大石头。清晨赶回来时,棺材却先他们一步回到了齐府。
“之后便不再安生,日日夜夜都闹鬼。不是这个摔断了腿,就是那个被砸破了头。期间想过不少办法,和尚、道士甚至那些外来的什么神父,花了高价钱做了一通法,都没成效。到后来,甚至附近的住户出门也会遇到不寻常的事。所以齐府附近几乎无人敢靠近,本就住在那里的,能搬就搬,不能搬就躲在家里不出门。
“这条街离得不远不近,也被影响。过来逛街的都没几个,何况吃饭住店的。”
“要如此下去,这客栈怕是要倒了,掌柜的就没想过搬走?”沈姜不动声色地问。
“怎么没想过,都在看地方了。可这段时间偏没有转让的店铺,即便能在别处盘下客栈,搬过去也要时间。”掌柜满脸愁绪,沈姜故作好奇:
“那齐家就这么下去了?他们就没想过搬走?”
“怎么没想过?之前有几个下人为了活命,借着采买的机会打算逃走。刚出城门,就死在大路上,七窍流血,眼珠子都爆了。有这先例在,谁还敢出城?但凡在这城里,搬到哪不一样?还坏了周边的风水。齐府也只能四处找高人,前几日还真给他们找到一个,说是四处游历的修行之人,见此处有异,特意前来。还没进门就说出了齐府这些天遇到的状况。
“府上人千恩万求的请了进去,那人在府上逛了一圈,让齐府又去买了三十多副棺材,将齐大少爷原本的屋子全都拆了清出去,设为灵堂——说是齐大少爷死前怨气深重,故而魂魄作乱,不肯离开。需得平复其怨气——首先,布下阵法,使其安静下来。
“其次,大少爷是为情而亡,便还他一个美娇娘,农家女是最佳选择。齐府忙重金聘人去寻那女子尸首,可他家中无钱,买不起棺材墓地。便用草席一卷,扔进了山沟里。找到时被野兽啃得七零八落。高人说尸首不全成不了阴魂,便掐指一算,算出城外向东三十里地有一新丧的女子,八字正合。
“齐府忙把尸首买了回来,与大少爷配阴婚。最后再请十二位奉葬人,连做七天法事,消除怨气后,第七日便可下葬。
“一切交代完毕,高人便离开,分文未取。齐府捧着银子直追到城门口,不敢再追,见高人远去,忙不迭的回去操办相关事宜。就昨天,那十二个奉葬人进了府。只希望这大少爷安心下葬,与那温柔可人的新娘在地底下做一对恩爱的鬼夫妻,别再折腾我们这些活人了。”
温柔可人的新娘本娘老实吃着东西,不说话。
“二位大可放心,便是齐大少爷闹得最凶的时候,咱们这条街也没受牵连。不然我也不敢开门,钱尽管重要,可和性命相比,什么也不算。旁人不爱过来,也只是因为离着有些近,怕沾染什么。不过您二位不必担忧,我特意去佛寺请了高僧开过光的平安符,可保家宅宁静,身体康健。”掌柜一面说,一面拿出两角符咒。
沈姜没接,只问:“齐府里的事,掌柜的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掌柜一笑,捻了捻手指:“那府里的人只是不能出城。每日里还是会出来采买,为着晚些回去,便会在周围找个地方歇脚。送上些银钱或者酒菜,话头止都止不住。”
沈姜点点头:“烦请掌柜开一间房。”
掌柜闻言大喜:“只要一间吗?”
沈姜有些不好意思:“到底闹鬼,晚上一个人......有些害怕。”
掌柜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一面招呼伙计带他们上楼。
伙计引着他们到了三层,沈姜嫌弃房间破旧。到了四层,又觉这数字不吉利。最后定下五楼偏里的一间房,窗口正好对着齐府。
先付了十天的房钱,等伙计出门后,虞亭将门关好,沈姜则是站在窗边,看着齐府。
此刻天气晴朗,空气渐渐热了起来。齐府上方却是阴云密布,隐隐的,能瞧见府里笼罩着不详的气息。
即便站在窗口,她也能感受到那边吹来的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