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两人相对而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二掌门自顾自的摩挲着手指,似乎在等待她的反应。他的眸光自闭关转醒开始,一直都如鹰般剜着她,压迫感自他本身的阅历以及辈分而来。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苏渡棠缓了很久才道了这么一句。
二掌门垂眸,视线落至苏渡棠指尖带着的琴甲。“谢鸣倾座下有十几个亲传弟子,但是尤其你最为特殊。”
“除了本身就在权利漩涡中心的谢鸣倾,作为昆仑圣女的人无限接近了门派的争端之中。若是你今后有机会成为琴宗掌门,那么你就要知道这些。”
苏渡棠笃定道:“我不会成为琴宗掌门。”
二掌门莞尔一笑:“话不要说这么满,虽然有预言在,但是你要知道你本就在因果之外,本就是因果之内的一个变数。”
万重开手里从一开始就拢着什么东西,这时候终于揭开来向着她展示——竟然是琴宗掌门法印。
“明明——”苏渡棠哽住了。明明这印子几个时辰前还在谢鸣倾手里,为何现在出现在了万重开手里。
好像是看出了苏渡棠的惊讶,二掌门随手便将双鱼玉佩丢给了她。
双鱼玉佩如同烫手山芋般被苏渡棠接住,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假的。”万重开道,“但是模拟了正印的气息,出入禁术阁够了。”
虽然万重开在闭关,但宗内发生了什么事他几乎都知晓。他先前道王母瑶琴可以掌握天下禁术,此时之意已经非常明显。趁着谢鸣倾闭关时期,出入禁术阁查阅禁术。
她知道宗门之间微妙的平衡不久之后就会被打破了。这感觉好像已经兵临城下,让她竟有些揣揣不安。
禁术违规的律令是谢鸣倾设下的,她的脑海正在进行快速的天人交战。作为亲传弟子,她的所作所为随时都会被矢之众矢。
更何况宗内还有个禁术大师温凌云。
凡事都要有自己的思考与谋略——万重开的话她一时不敢苟同。
苏渡棠将假印收进袖中,可谁知下一刻,万重开身子一僵竟然当场呕出一摊黑血。
她咻得站起身,正准备要去扶二掌门。
万重开却冷喝道:“别碰我。”他盘腿而坐,佝偻着腰身,用袖口的衣料抹掉嘴角的黑血。
“那日我目睹禁术杀人,便被张影洲下了封口术。”万重开眸光不再犀利,瞳孔狰狞紧缩,骇人至极。
苏渡棠立刻明了。二掌门多年闭关不出,就是为了提升修为压制封口令,刚刚所作所为无非就是燃尽最后的修为与生命将所有真相大白。
若是此时她触碰到二掌门,那他的死就会与她脱不开关系。
平日会见他的只有一个谢鸣倾,而苏渡棠在这个节骨眼上也面见了他。宋之恩的回溯之术再高超,都难挡悠悠众口。
“走吧,孩子。”万重开终于是解脱了一般,收敛了身上的所有锋芒,就像儿时家中老人一样缓声道。
似是泥牛入海,苏渡棠结印释出疗愈灵力,但那经脉仿佛彻底空了一般,触不到底。
“别让我的死牵连到你。”万重开挥手便扫开了她的灵力链接。
苏渡棠鼻尖突然酸了,虽然此人对自己全无情感,自己也对他全无所知,只是短短的一次见面,竟然以此收场。眼前之人的生命就在她的眼前一点点地流逝,她竟无能无力。
远天之外,忽得闪过一道雷电,将本来惨白的天空衬的更加瘆人。
随即,豆大的雨滴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苏渡棠在雨里没有撑伞,闭关阁的大门在她身后紧闭,这一刻世间只余雷雨轰鸣。
从闭关阁外围经过一位身材肥胖的人影,琴宗统一的服装在他的身上略显局促,苏渡棠一眼就认出了他。
娄召也认出了她,他打着油纸伞急吼吼地跑过来,将伞撑到了她的头顶。
“……”苏渡棠想说自己可以立避水决,但娄召一片好心她不想明着拒绝。
她并不惊讶于在这里遇见娄召。娄召是毒宗弟子中唯一没有被种下二十八蛊虫的人,他本来在毒宗就做着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来琴宗反而可以使他的修行之路不那么艰辛一些。
见她脸色不太好,娄召并没有过多的询问,两人沉默地在一把小伞下缓步行进着。
快要行进到苏渡棠的寝院时,她沉沉出声道:“就送到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