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立刻踏着稳健的步伐至她的床前,将几个枕头垫在了她的腰后。身体就这么有了支撑点,苏渡棠靠在枕头上终于正眼看了来人。
谢鸣倾拉个把木凳坐在她的床边,用勺子舀起碗里的油茶放到嘴边吹了吹。
苏渡棠看他的样子似要喂她,只觉别扭便抬手去接。她这才发现她的手掌已经被包扎了起来,几乎无法动弹。
她反应过来这里是哪里了——乾坤客栈,并且是她之前开的那间房。
相比于她,谢鸣倾也好不到哪去。他的眼白带着层层血丝,不知是多少日没有合眼。
身形明显比之前迟缓了一些,苏渡棠想问他是不是受伤了。
但谢鸣倾伸过来的勺子却阻挡了她的所有话语,将一切哽在了心头。
虽然肚子饿得难受,但话不出口苏渡棠她吃不下这些。
但又怕扫谢鸣倾的好意,只能就着勺子吃下。
热油茶下肚,苏渡棠只觉寒冷的身体舒服了很多。屋里的炉子烧得火热,却暖不热她的身体。
“客官!热水须要给你端进来吗?”还是之前的店小二,那高昂丹田十足的声线打破了二人的平静。
“放外面便可。”谢鸣倾冲着房门的方向道,声音不似之前那般温润,反而有几分沙哑。这下更让苏渡棠确定,他受伤了。
她用那只没有受到限制的左手趁谢鸣倾还未回过神来伸手便去探握着勺子的腕子。
谢鸣倾比她更快,将勺子扔回碗里就捏住了她的手腕。
他看着她,长呼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任何的话,而是重新拿起了勺子准备重复刚刚的动作。
苏渡棠先开口道:“师尊…你受伤了。”
谢鸣倾哑着声音否认了,随后却立刻摆出了架子:“我让你关照好自己,话都当耳旁风了。”
是一个陈述句,苏渡棠也否认了他的话。她在身前拢住双手道:“都记在心里。”
“几日未进食了?”谢鸣倾问道。
苏渡棠不敢说话了。
谢鸣倾垂眸重新舀起油茶,评价道:“这里的油茶做的不好,不一会儿就泄了。回琴宗,尝尝新厨子的手艺罢。”
就这么一勺一勺地送着,一碗很快就见底了。
“你现在需要多餐少食,”谢鸣倾放下瓷碗,而后扫了一眼她的手,“手怎么回事,被什么东西割伤了吗?”
苏渡棠摇头:“是自己割的,蘸血补符文。”
谢鸣倾的眼神在闻此之后,眸色不达眼底,一时间竟带了几分冷峻。
他勾勾手指,一缕赤色灵力就从苏渡棠的灵墟中钻了出来。显化真身之后,便是一把灵机式玄色古琴。
“你终于得到祂了。”谢鸣倾抚摸着琴身,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弧度。“可以允许我弹一下吗?”
世间人人渴望的至尊神器就在于此,何况琴宗掌门遇见本宗的至高神器更是欢喜。
苏渡棠发出一道灵力挥开了他的手掌,眸色满是忧心,“让我探经脉,我就让你弹。”
谢鸣倾哼笑,将瑶琴还回了苏渡棠的灵墟。
像是打在了棉花上,苏渡棠只觉心脏砰砰直跳,没来由的愤怒充斥了她的情绪。
她费力得下床,身形不稳地主动凑近他。
谢鸣倾面上有些惊讶,很明显没想到苏渡棠竟如此偏执。他单手便锁住了她的双腕,顺势将她压回了床上。
二人凑得从未这么近过。
苏渡棠怔了半分,从嘴里挤出一句:“师尊…”
谢鸣倾的呼吸异常急促,他的声线比之前更加暗哑,他说:“在外面,别叫我师尊。”
“为什么不让我探,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苏渡棠的话里竟带着几分抖。
谢鸣倾软软神色,松开了她。走到窗边拉开窗片,让寒风灌进去吹着脸。
“瞒不过你。”他顿了顿,随后近乎决绝一般道,“我废了一半修为。”
似是一顶大钟在苏渡棠的脑海里“铛”得一声炸开,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谢鸣倾近十年的努力几乎都没有了。
联想到了毒宗之事,以及近来琴宗内部的情况,苏渡棠立刻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她重新起身,脚步轻飘地走近他的身前,抬起头盯着他的眼,“你是不是拿修为换仙草了。”
谢鸣倾避开了她的视线。
苏渡棠步步紧逼:“你还想诓我。”
“为什么要为那些无足轻重的人做到这个份上,”她出口便道,回首才发觉自己的残忍。
谢鸣倾关了窗片,竟然抬手揉了揉苏渡棠的发顶,几近温柔与克制。他道:“你忍心看着救你的人死吗?”
“嗯?阮斋澜,裴域…他们为了你冒着危险偷了二十八蛊虫的解药……”谢鸣倾垂眸盯着别处,“我毁了二十八蛊虫树,彻底没有解药。这是我欠他们的……”
苏渡棠揪住他的衣领,惯性使他与她的距离更近。
“你.疯.了。”她一字一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