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花见好就收,另起了个话头道:“此次顾王联姻,大概率是巩固联盟的,顾烽或许会为人棋子。”
“嗯,”云归点头,道:“顾烽若娶了别人,你又得怎么办?”
“我说了,我带着孩子,还回边疆去。”芜花言之凿凿。
门外忽闻一阵脚步,向暖的门被打开。
一个小厮附耳与小荷说了些什么,然后接过他手里的腰牌,行过来对着云归和芜花一拜道:“顾将军府上,来接人了。”
言毕一揖,将那令牌双手奉上。
顾烽竟然只会派下人来接,顾家怕是发生了什么事。
芜花听闻是顾家人后,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
芜花原本就无甚血色的脸,现下更是苍白如纸页。
方才与云归讨论时的那股坚毅镇定,沉着冷静的气势亦是转瞬消弭,剩下的只是惶然与无措。
云归还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
然而问候的话语还未出口,芜花便先开口了,“四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她声音是颤抖的。
见云归轻点头后,她缓缓道:“今后无论我……”言语至此,已然哽咽,“情帮忙看顾我的孩子。”
初七,午时,京城又忽然下起大雪。
云归昨晚没睡好,今早上浑浑噩噩,见完祖母,她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回院子的。
后梁关重提,她思绪乱得像是窗外纷扬的雪,雪花片片飞搅,可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的预感一向奇准,总觉得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正失魂落魄地抱膝坐在榻上。
“少主,”云九推门而入,语气是少见的焦急。
云归怔愣地看着他,面无表情。
云九见她这样,不由得放轻了步子,缓步来到她身边,小心地唤了句“少主?”
眼里是担忧的神色。
“怎么了?”云归被吓了一跳,声音抖得像窗外的肆雪。
云九略带慌乱的眸中闪过一丝忧惧,“顾家那边来人了,说是请老夫人回去一趟。”
“哦,”云归并没往太坏处想,只看着院子里簌簌而落的雪,落寞又惶然。“雪天路滑,让车夫稳当点。”
“芜花母子死了!”
云归瞪大眼睛看着云九,似乎没听懂他的话。
芜花…母子,死了?
云九在说些什么?
此前芜花还好好坐在这,跟她头头是道的分析着。
“来的人是将军副将,他说将军受了刺激,要在家里大开杀戒,请老夫人回去劝劝。”
“少主!老夫人说……”方姑姑慌乱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道:“让您陪她一道回去。”
云归祖孙俩出门时,正赶上一阵大雪,扯棉丢絮似的,像要把天地都搅乱的架势。
云归心里忐忑,思绪拉扯,像是纠缠不清的线,根本理不出头绪。
“之前,那姑娘就是受了委屈来的,我瞧见了她脖子上青紫的掐痕,没想到啊~”
其实顾老夫人早料到芜花的处境,只不过不想掺和罢了。
掐痕?
云归一怔,她怎么没注意到。
老夫人怕她自责,开解道:“她故意在你回来前遮掩好的,就是不想让你发现。”
“你回来之前,她说过,整个京城就你对她们母子最有善意,她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憋闷的紧,想找人说说话。”
她眼神空洞地看着这场雪,眼前不合时宜地浮现出芜花的脸。
初见时,她只是边关小小药铺的女工,
“芜花,性温,味辛,泻水逐饮,祛痰止咳……”
她想起初见时自己对她名字的解读。
也想起被调侃时,芜花眸子里的潋滟水色。
她想起那夜,她的托孤。
越想,越觉得,顾家,就像是一方魔窟,吃人不吐骨头。
路上,云归忽然有些害怕,以至于下马车时她覆于狐裘上的手紧紧握着,直至指节泛白。
顾家上下静悄悄的,连院子里的落雪都未即使清扫,一路走来院里没了往日声音,只剩下飞雪的簌簌和拍打。
突然,好像又回到了那年,她跪在云崖病榻前无措,又眼睁睁看着云氏葬身火海,云家风雨飘摇,她年幼无力,这十多年里受的苦,饮的恨,突然就开始喧嚣。
头隐隐作痛,似乎有什么记忆要冲破尘封。
芜花母子再卑贱,也是鲜活的生命。
至此,云归还是有些不信,暗掐了自己一把,希望是噩梦。
可直到亲眼瞧见这一大一小两具尸体时,希望被彻底掐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