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盛夏,广州城中一派太平。
云归每当入夜都能梦见往事,她告诫自己并不是她那一心追求真爱而至万劫不复的母亲。
可……
顾玉洪原本应该有些喜欢云氏的吧?或许也真在乎过云归这个女儿,毕竟他最后将私人力量全留给了她,但……成长于这样环境中的姑娘,并这不知该如何厘清情之一事。
当年的父母,从相遇、相恋再到最后的形同陌路,甚至针锋相向,都是弄权者做的局吗?
权!竟然有这般……不择手段?
云氏死前,爆出顾玉洪除云归外还有私生子,那么……那个私生子又在何处?
亲人一个个离去,还有谁能同她这般可怜?
不自觉地,云归想起小时候的自己,难过时,小小身形缩成一团,无恋,无助……
每逢陷入回忆的泥潭时,这香云纱晒场,总是她调整心态的好去处。
一天的劳作下来,身心俱疲,多半能睡得久会,第二日醒来,又是崭新一天。
而此刻。
解除了外患的云氏织染,翠灵场上工人干劲更足,封莨、煮炼、过乌……每道环节都有条不紊。
林间野花开得正盛,云归真是来干活的,全场只莫皓檠一个闲人,一人一鹅环步后,处处碍事。
文叔腹诽道:“这莫公子,这还说什么帮忙,分明是添乱。”
云归偏头看他一眼,微笑安慰道:“没事,他也在岭南待不了几天,我们忍忍便罢。”
文叔点头,“少主……”他像是有话要说。
“?”云归看他。
“罢了,没事!”文叔欲言又止。
云归也不深究。
云氏香云纱一直追求创新,今年,云归更是同染场巨匠研发新料子,也没什么空搭理莫皓檠。
莫皓檠被大鹅追得满场跑,严重影响了工人劳作。
云归赏他一脚,“混账东西,老实点,别耽误正事。”
莫皓檠道:“你真是来干活的?云家这么大的产业,你事事都亲力亲为,还不累死?”
主染香云纱的都管事听罢哈哈大笑,道:“少主,这位公子是?”
“这是莫公子,小人物一枚,您不必搭理他。”云归负气道。
都管事才不信,他乐呵呵的冲莫皓檠道:“公子有所不知,染香云纱乃云氏,看家本领,少主四五岁时便被带着来晒场观摩,这么多年的耳濡目染,见地比行家不差。”
“您请挪眼往这瞧,”都管事引领众人帮往新布上瞧,“常见的香云纱无非单色,后续绣染些图案者多,而这匹,是少主提议尝试,将织好图案的锦缎封莨,若这试成了,那香云纱将越穿越亮,当真是珍品。”
莫皓檠闻言,伸着脖子去瞧,只觉那坯布乌漆嘛黑,与寻常的五大区别。
“那……我在这祝各位早日染出新纱,介时再送我两匹,我好回去孝敬长辈。”
都管事是个实在人,可呵呵的道:“好好好,借您吉言。”
转头,他便对云归说起元莨,“元公子前几次来晒场,表现得对染香云纱有极大兴趣,他还好追着人身后问问题,这莫公子……跟元公子差别真大。”
元莨真心想参与进云归生活,云氏族人全看在眼里。
云归沉默,都管事识趣转头去干活。
大白一见到云归就扑扇翅膀,扁着头就想往她腿间挨,云归吓了一跳,将大鹅踢开些,“你个小畜生,平日在家作威作福还不够?你认认清好吧,姑奶奶才是你正经主人,瞎了你的鹅眼,还想叨我!”
然后责怪莫皓檠,“好好的,你带这白眼畜生出门做什么!”
云归背后是漫山花开,衬得她更加娇翠。
莫皓檠笑的乐不可支,这些日子相处,他是真喜爱大白。
临近晌午,工人劳作也有些疲乏,正好伙房送来饭菜,大家能借着吃饭时间休息休息。
云归没有要下山的意思,莫皓檠看着这越来越高的日头,和简陋原始的山间环境,有些不适应了,云归本想让他先离场下山,可莫皓檠死活不干。
都管事为云归在凉棚里单支了桌子,莫皓檠将乱跑乱怼人的鹅抱在怀里,从摆放伙食的大桌上绕了半圈,继而在云归面前落座。
云归抬头看他,一人一鹅,有些嫌弃,“你能不能把大白放出去,吃饭还要带它上桌啊?”
“切~大白可比你可爱多了!”莫皓檠说着,还摸了摸鹅头。
云归见不得他犯贱,抬手去接运九递过来的饭菜。
晒场午饭简而不陋,一荤三素的配置几乎算的上染织业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