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期间,元莨感觉肩头没那么沉,明了,“好小子,装醉!”
他小声跟莫皓檠道。
莫皓檠见被拆穿,也不装了,将眼睛一睁,“我说老哥,你也不行啊,我都装醉成这样,人都不留你。”
元莨生气,本来还好好的,“闭嘴吧你,装就装的像点。”
他扛着醉汉走的飞快,也不等云归指路,顺着青石路就往外走。
大门在北边,南边风光独好,池塘萦绕碧波,人工泉水琮琮,元莨边走还边想,刚怎没见这样精致。
正想着,便听见“嘎嘎……”几声,随即有什么东西扑棱着翅膀,向他们这边而来。
二人刚驻足,大白鹅的攻击已至,它瞅准时机,在莫皓檠的大腿软肉上结结实实的拧上一口。
“哎呦!”莫皓檠疼到忘记装醉,“他娘的,什么东西,敢袭击老子!”
云归赶到时,便见一人一鹅正紧张对峙,似要掀起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斗。
这场雨过,院中生机四起,夹道两侧的杨柳更显青绿,满院被罩上轻绿的雾。
莫皓檠正与那鹅打的火热,满院沸腾。
其实,元莨是惊呆了的,他悄悄观了会战,一点点挪到云归身边,问她:“这就是老啄你的鹅啊?”
云归点头,“是!”
“它可太厉害了,你瞅瞅,还会迂回战术呢。”元莨失笑道,还拉着云归往后退了退,让出“战场。”
云归看的眼热,这场景……恍若隔世。
她耳中嗡嗡作响,已经听不清莫皓檠在叫骂什么,只注视到他左蹿右蹿的,像在跟白鹅进行场荒唐的表演赛,大半夜的,鹅飞人跳。
元莨捏了她的臂弯,感觉她有些打颤,问:“怎么了?冷?还是好笑?”
云归回神,分明是绪飘天外,却还故作镇定,“我看他是真醉了,要不,你们还是住下吧!”
冷淡日子过惯了,竟有些留恋热闹。
云归让人安顿好他们俩后,回了自己院子,元莨好不容易找了借口脱身,留莫皓檠一人怪叫,他估摸着云归喜好,竟真能在无人带领下寻着她的院子。
云归这头,屁股还没坐热,全志简便端着汤药来了。
云归小时候,在京中的寒冬腊月落水一回,那时寒气全灌进骨头缝里,险些没有养好,即便大了也稍有不适便引风寒来势汹汹,病得狠时,高热到连日不退。
全志简是从小将她调理大的,他常写着药方说套话,“你个小丫头是不是又贪凉了?是不是又吹风了?是不是又忧思了……”
云归听着听着,就长大了。
全志简见她几乎是条件反射,望闻问切,止都止不住,他此次照旧见她先开方子,因这丫头有偷倒药的前科,所以盯着她吃药。
一边瞪她,一边又絮絮叨叨,“别的不说,必须不能贪凉,你这脉象阳弱寒重,左关沉陷不起,心脾又虚,经不起折腾。”
云归浅浅应了,这话从小到大不知听过几回,她早当耳边风了,且自认为身体尚好,并无全志简口中的羸弱。
酸苦的汤药下肚,云归倦意汹涌漫溢上来,她半靠榻上,眯眼瞧着全志简检查她的住处。
“这块寒玉命人搬我房去,你去用不到。”他对寒玉散发的幽冷不满。
“还有这扇窗子,不能开,正对着床吹,”又对窗户不满。
“竹席撤了,自个儿什么身体不清楚嘛。”
“这被褥也不行,太轻太薄,换些厚的来。”
云归原本无病无痛,被这一说,酸怠复又随着山南阴湿雨气漫上来。
她长吐了口气,打断全志简挑刺,“阿舅这是要热死我吗?大热的天,你让人给我用厚被褥。”
全志简瞪她一眼,“你放心,热是热不死你的,冷,倒是能冷死你。”
这话说的,不容置疑,就是要她乖乖听话。
都是医者仁心,这全志简仁心是绝对有,但就长张刀子嘴。
都收拾完,全志简走过来,把云归往旁边一推,手往枕下摸去,果然翻出一只巴掌大的药瓶,打开一看,药丸已下去大半。
这是进京前给她配来安眠的,一时有效,但用多了却虚耗内里。
他将药瓶收回,“小姑娘家家的哪那么多烦心事,睡不着就去干力气活,累到极致自然就想睡了。”
他其实是老父亲心态,“你去看看街上的力工,哪有一个嚷嚷失眠,这药不准吃了。”
云归有些舍不得,目光追着药瓶好久,但没敢再讨,只应道:“好吧。”
“这是什么语气?”全志简比她更倨傲,“一瓶药而已,你还舍不得上了,真是欠揍!”
说罢他转身便走,却不巧撞上元莨。
“哪个不长眼睛的!”全志简大骂。
他身量比元莨浅了一头,脑门正装在元莨肩上。
“额……抱歉。”元莨风度还在,先道歉。
全志简后退了几步抱臂看了他半晌,又去看那偷笑的丫头。
见她目光隐窗幔投下的陰影中,看不清神色,但大约是幸灾乐祸。
全志简负气,转头对元莨道:“喂!伸出手来,让我搭一搭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