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烽此次回京述职,时间很长,恰巧赶上端阳。
宣朝重文轻武,在历代的君主中,当今天子绝对是削减军费最狠那个,这不,新鲜下达的皇命,威北军费再度削减三成,顾烽辩驳无用,只好跪拜领命。
偏他正在筹划全面升级武器配备,此命令其难受的很。
这日刚好是休沐日子,顾烽早起在院中打了套拳,洗漱停当后,依礼先去母亲那请安,继而前往京郊军营巡视。
正转过连廊,顾烽便见母亲心腹戚二脚步匆匆,多留了个心眼,悄无声息的跟在人身后,来到后院。
顾夫人骆止莲早起惯爱摆弄花草,戚二拜见她后开门见山,直接汇报起岭南近况,“毁了两处仓库后,她的确消停不少,乖乖在筹钱。”
顾夫人眼皮抬都没抬,手中的枝剪咔嚓一声,剪下一串萎靡花枝。
“听话就好。”顾夫人幽幽道。
“前几日她去蜀中了,听说是为借丝,看来这次,两处货损,的确是伤了元气。”戚二只探得岭南大概,细节却知晓甚少。
顾夫人听完,未作任何表态,戚二又道:“夫人放心,这回底下的人手脚干净,四小姐查不出什么。”
“咔嚓!”顾夫人手下失准,将一处娇艳的花头剪下。
四小姐?听此她似有些恼,放下枝剪,冷笑道:“那丫头性情浮躁,多敲打敲打也好,你下去吧,此事不必跟旁人提及。”骆止莲这人,心中纵有百般阴毒,表面上却是半分不显。
戚二明白,这个不能提及的旁人,尤指顾烽。
一转头,便见伟岸如小山般的顾烽黑着脸,站在不远处,戚二脸色发白,胸口微微惊悸,走路姿势都诡异起来。
“见过将军!”经过顾烽身边时,说话差点咬到舌头。
顾烽恍若未闻,眉宇间的怒气浓到慑人。
“母亲,什么叫毁了两处仓库?又是谁性情浮躁需要敲打?”顾烽直接质问母亲。
“放肆!”顾夫人疾言厉色道:“你这是在跟谁讲话!”
“母亲!我们到底是一家人!”
顾夫人此刻已经平静下来,捡起枝剪,重新修剪花梢道:“你倒是记得清楚,她是你顾家的人。”
“母亲,族谱之上,她也是您的女儿。”
顾烽坐在母亲对面,试图看对方的眼睛。
顾夫人并无异常神色,“呵!我自然当她是女儿,教导她,岂不应当?”
“可是……母亲!毁她仓库,并非善举。”
顾夫人长长叹了口气,抬眸直视儿子,“上个月,你千里迢迢去姑苏寻人,落着好了?”
这话讲的出人意料,顾烽有片刻怔愣,他本以为行踪隐匿。
“我早提示过她,江南锦缎更有利图,偏她三心二意去搞什么岭南香云纱,如今便这般不听劝了,往后还了得。”顾夫人道。
顾烽闻言起身,从石桌旁绕过,来扶母亲,“可是母亲不该如此,将她逼急了,对谁都不好。”
“雷霆?我不觉得,那小丫头从小胆大包天,温和相劝是不行的,非得痛在皮肉,才知道怕。”
母子二人这时已经迈进小院门槛,在顾母无意间流露的刻薄下,怔怔的止住了自己的脚步。
“云归天生性格跳脱,否则如此成长境遇,她也不会有今日之功。”顾烽人后立的是长兄人设,口头维护妹妹久了,连在生母面前都改不了口。
顾夫人眼色幽暗,侧头瞥儿子一眼,即便如今,仍觉他头脑简单。
“我们都长大了,有些事就不必母亲烦心,您操劳半辈子,安心颐养天年,不好吗?”
顾夫人没管儿子,自己进了小院,这话听在她耳里,有些刺耳。
“兵部又削减西北军费了?”顾夫人问道。
顾烽闻言,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的攥成了拳。
顾夫人今天似乎并不想教子,随即又笑道:“罢了,好在你还有个会经商的妹妹在。”
顾烽在外铁骨铮铮,在家却最忌听闻,靠妹金援,一时失言道:“这又不是我愿意的。”
“啪!”顾夫人刚想将刚擦完手的帕子往铜盆内一摔,水花溅落在身。
“什么意思?”骆止莲听不得半分这话,“顾将军这意思是,你父亲当年高瞻远瞩错了?还是我委曲求全顾全大局错了?若非我们这样的父母,当年那事……还能有你今日在这跟母亲耍将军威风!”
“母亲!”顾烽被揭伤疤,怒不可遏。
这母子二人素来意见不合,分开还好,相处久了便各有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