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莨心心念念的云归,还在遂川之上。
遂峰寒湖,白玉桌前两道身影相对而坐,桌上炭火炉上不似昨日煨酒,改换成汤。
汤盅散发袅袅白烟,桌上是几碟子时令凉菜,那壶陈年桃花醉被挤到一旁。
“把这碗汤喝了。”
栗仙人亲自将防风大氅披上云归肩头。
李裕抬首,瞪个大眼睛,吃味的给自己斟满陈年佳酿。
清亮翠玉的酒液,在月光盏里荡起潋滟的涟漪。
“栗阿公养的乌眼鸡成人啦?”云归两捧着碗,忍了半天没忍住,戏谑道。
“你个小姑娘,凭什么劳烦仙人亲手披衣!”
昨夜,栗仙人将云归捡回来时,李裕还未从寒潭凛冽中缓过神来,冻得直哆嗦。
他当时嘴贱问道:“地里长出来的?土丫头?”
云归当时滚的满身青草泥土。
云归这丫头有个特点,就是面对女孩间的争锋大半认怂,而面对男性战斗力可强,她一句不让,
“落水狗”之言,反口还他。
自此,年纪悬殊快二十的两人算结下梁子。
后李裕又见仙人以从未有过的和蔼对待云归,粗略听了耳朵,仙人说什么亏欠该还云云,让云归改换称呼。
改唤称栗阿公。
阿公!听着就像至亲晚辈。这个称谓可太亲厚了。
嫉妒心就炸了,想他李裕跪舔仙人十数年,从没享受过的待遇,来个小丫头,便都占了。
心塞!
云归此前已安排云九去遂州城善后,自己来的这遂峰。
她此前折腾那么久,一觉睡到现在,此刻正感饥肠辘辘,捧起汤碗,也不用汤匙,吹了吹便大口大口喝,全然没有半分大家小姐的娇嗔扭捏。
栗仙人见此满意,点头离去。
“仙人去哪?这麻烦不能丢给我啊!”李裕大喊。
云归两腮塞到鼓鼓的,捧着碗,可爱极了。
被唤麻烦,她暗自记下。
李裕许是宿醉加受寒,看着这姑娘因为汤暖,两颊换上红晕,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突然感觉她若不开口时也挺娇俏可爱。
云归一整碗汤饮尽,伸手将额前垂落的青丝,用手撩到耳后。
“你老瞪我干嘛?”对面眼睛快粘她身上了。
李裕抬眸,看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忽然想起昨日她竟打趣自己像是落水狗。
小嘴之毒,令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抬手猛然灌了一大口酒,辛辣酒入喉,心中艳羡的情绪仍未平复。
“喂……你和仙人是什么关系?”李裕问道。
云归眨巴眨巴眼睛,不理不睬。
其实她也很懵,按栗仙人逻辑,他也应同等对待席家后人才对。
不过,席老太爷当年娶了一妻九妾,十个媳妇总共生了二十几个儿子和八九个姑娘,繁衍至今,家族几百人,想来这栗仙人不知该对谁好。
“喂……小丫头!”李裕等了半天,再开口道:“你刚说谁是乌眼鸡呢?”
他浸泡寒潭后的反射弧有些长,半天才反应过来,云归又挑衅了。
“噗……”姑娘半掩嫣唇,“谁上赶着承认,说的就是谁。”
李裕思衬一下后,闭嘴。
口舌之争,又一个来回。
云归望着眼前这一身浅色单裳的男子,明显是学着仙者外表打扮的。
“蜀地,这么流行修道吗?”她问。
李裕才不接茬,转言问:“昨夜那山崩,是你搞出来的?”
云归闻言一笑,真假掺杂着讲了很多有关昨夜山崩的见闻,关键之处更是绘声绘色手舞足蹈诠释一遍,主要是把自己坚毅勇敢,聪明睿智的形象强调再三,就是不正面回答李裕的问题。
“我说,那山崩…你搞出来的?”李裕受不了她的絮叨,再问一遍。
“嗯~”云归只是随口回答道。
“一个小姑娘,有这么大本事?”李裕这话,显然有点性别歧视。
云归瞪他一眼,抬手去拿酒壶,自斟一杯。
李裕看看眼前这做派不羁的少女,被这般为所欲为的率性姿态震撼不少。
二人又是一阵互不理睬。
直至日渐西斜,山中更加寂静,端坐的少女有些累了,换个姿势,一手撑在石桌上,另一手随意把玩酒杯。
“你和仙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李裕可太好奇了,这姑娘可是仙人唯一一个表现挂怀的。
旧情人之后?
亲戚?
私生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