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四个月两人皆是累到眼下青黑手增薄茧,十月里终于传来了好消息,小姑娘成功考上了女学,还是第五名!
这回轮到华家人重新认识自家二姑娘,怎么平日里一个闷葫芦还成了官苗子?要知道这时候连老太爷亲自培养的大公子和大小姐都没拿到权力的入场券呢!
赵惟明也是,他之前再怎么得老太爷喜爱,但没有实绩一切都是虚的。这回为二姑娘举办的庆贺家宴上他竟然坐到了老太爷旁边儿。
望着仍处下首的二姑娘,他对这种占了女子功劳的虚荣甚至感到有些厌烦。只得循礼节敬了主人家三杯便借口头晕想要离开。
都到了门边儿,华宅管家却亲自截住了他,说是老太爷有请。
赵惟明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就一蒙师,有何事要神神秘秘地找他商议?
结果书房门一关,里头一老一少,一坐一立,立着的那个恭恭敬敬地开口:“学生华君仪,拜见赵先生。”
华家孙辈都以“安”为字辈,唯独不按字辈排而有老太爷亲自取名的,那便是——
赵惟明望着眼前一袭男装、模样清瘦的少年,这人应当是方才席间作闺秀打扮娴静少语的华家大姑娘。
“君仪请先生前来,是想先生教我一事。”
电光火石间,赵惟明悟到了些许眼前两人未曾言说的意思。
华君仪态度谦恭,他却不能当了真:“谈不得教,大小姐龙章凤姿,某尽当竭力为大小姐解惑。”
面对华家着力培养的下一代掌权人,他并不准备把话说全乎了。
华君仪没打算整那些弯弯绕绕,话说得简短直白:“还请先生教我,女子如何为官?”
如何为官?建元帝已经把这条路规划得很清晰了。念书识字、进女学、成绩拔尖便可下放各个基层。
她不至于明知故问,那么人要的就不是这一条路。
因为通过考女学为官,有两大短处。一是起点不高,像蓁蓁那样用了八年从皂吏到从六品监税世间少有,这些年女学出来的多数还在□□品位置上。
二是名声不佳,也就是“来路不正”。眼下男子为官,要么科举,要么“举荐”。后者虽然极其罕见,但没朝仍有一二紫袍金带是举荐而来。但女子呢?女学并不经过科举这类正统考试试验,于是世人眼里她们不过是一群靠着建元帝开后门才吃上官家饭的。
赵惟明不想跟她讨论第一种可能,便从扬名入手给她出谋划策。
华君仪扬名不难,她极其早慧,又诗书画皆绝。赵惟明在宅中这些时日都听过见过她一二神童事迹和诗画,只是目前和她这个人一样还未显露人前罢了。
将这些收集成册,再由她祖父——桃李满天下的太学博士亲自替她背书,请当代大家替她扬名,用不着费多大力气这个天才少女便能在大乾做到家喻户晓。
但华君仪听完却摇摇头:“夫子,我求的是女子如何位极人臣,求的是青史留名。”
高看我了,赵惟明在心里疯狂摆手,这种事儿是能问他的吗?
他正想着如何拒绝能顾全体面,却在那一瞬间与少女四目相对。
那双眼睛很黑,深邃如望不到底的古井,却又有汹涌的、浓烈的野心。他从未见过这般燃烧着的野心。
他从这双眼睛看到了许多人,蓁蓁、云归雁、鄢助教……甚至还有他的女儿,宁意。
华君仪再拜:“夫子,这将是我最好的机会,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谁都不知道,建元帝会不会和曾经的武皇一样,只是昙花一现。
赵惟明打量她半晌,最终还是闭了闭眼,赌一把吧。
他对着眼前少女用口型说了三个字:
青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