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载长身玉立于前,白色衣袖一挥,磅礴的晦气从他体内喷涌而出,亡灵顷刻便魂飞魄散。
接着手一招,满是鲜血、断了弦的琴便被他收在掌心,晦气灌入琴身,温和一震,上面沾染的血液便飞溅落下,断弦续接,琴身被清理干净,被血污盖住的名字也显现出来——愁空山。
云千载抚静微颤的琴弦,轻声叹道:“折枝,你还是没学会如何弹琴。”
然而折枝早已支撑不住,晕死过去,听不见他的评价。只头埋在废土里,四肢略微扭曲,原本挺拔的背脊也软凹下去,瘫在地上,衣袍染血深重。
云千载不疾不徐地收了琴,缓步走上前,晦气覆满衣袍,不染纤尘,不沾血污,白袍微动,好似行霜踏雪,一举一动皆游刃有余。
他弯身,要把晕死的折枝带走。
“折枝!”
引日的声音突然传来。
原来是她发现折枝不在队伍里,匆匆将百姓们安排好,自己又折返回来找。
刚到城门远远就看见一地残骸,血流成河,折枝狼狈趴在地上,身前施施然立着一位白衣仙。
引日急忙跑过去。
云千载抬头,灰黑眼眸神色淡然,隐隐含着运筹帷幄的自信,端的是霁月清风渊清玉絜。
他温和抬眼。
“折……!”
引日来不及看清那人的脸,骤然晕倒,重重摔在支棱起的石块上,磕出血,在冲力下滚了两圈,停住。
云千载将折枝扛在肩上,转身欲走,思索一瞬,又返回走向引日,抓起她衣服后领,将她一同拖走。
恍惚间折枝只感觉自己在不停颠簸。
迷迷蒙蒙睁开眼,只瞥见飞速掠过的风景。
她被人背在背上,那人像是在……逃命?
曾几何时,她也这般逃过命。
那时天劫刚散,西南邪修趁着仙门百家无暇顾及他们,搞出来一个无数亡灵纠结产生的邪神。
邪神之事迫在眉睫,于是他们这些还有余力的修士们又马不停蹄地前去围剿邪神。
邪神难对付,众人合力围攻,最后以近乎一换一的代价贴身给了邪神最后一击。
筋疲力竭后,就被埋伏在一边的邪修追击。
众人分开逃跑,分散邪修队伍,她还躺在坑里。
她以为她要死了,但醒过来时却是趴在云千载背上。
满山林都充斥着血腥气,身后不远处刀剑铮鸣,更远一些的地方,邪神溃散荡出的能量似乎还在冲击着她的背。
眼皮被不知道谁的血糊住了,费力睁开,只从侧后方看见云千载那双与她有几分相似的眼睛。
突然遇上几块巨石,引日步子跨大,两三下跃过,折枝被颠得一下子清醒。
“引日?”
引日落地停顿了下,缓冲过后继续往前跑。
折枝支起些身子,钻心的疼痛立刻遍布四肢百骸,不得已又完全趴回引日背上,问:“你在跑什么?”
四周全然不似之前的城池那般草木稀疏,晦气枯竭,反而葱蔚洇润,层层叠叠的浓郁绿色铺满视野,生命的鲜活气息扑面而来,满是欣欣向荣的昂扬意境。
然而回头一望,清晰可见天边翻涌的血色。
想是此处离血雾边界不远,少有人来,是以晦气充盈,使得这些自然草木也长势极好。
引日有折枝教的功法,学得飞快,丝毫不带喘气回道:
“这里靠近血雾边缘,我们得赶紧回到城镇里去。”
“我们怎么到这儿来的?”折枝问。
她有些记不大清发生了些什么。
“你不记得了吗?我返回的时候见到有个人站在你身前,血雾已经被驱逐了。但是我没看清楚他的脸,就晕倒了,再醒过来,就在血雾边缘了。”
引日思考片刻,
“他看起来很像云千载上神?是他驱散的血雾吗?”
“云千载?”折枝抓住重点,“上神?不是沉昭吗?”
引日摇头:“沉昭上神身边还有一位上神,协助沉昭上神管理神殿的!也很厉害!”
折枝默然。
怪不得云千载会使用晦气,原来是和沉昭一伙的,所以天劫之时没有被控制,适应了天地之气的转变。
居然没人告诉她云千载也还活着。
可云千载来这儿做什么?
若说瘟疫是因为全民修仙而使晦气失衡引起的天灾,那随后发生的地震和紧随而至的血雾也太过蹊跷。
结合阳乌所说的灭口——难道地震和血雾都是人为?
就为了阻止炼丹术的传出和坐实血雾引发天灾的言论?
正思考着,引日突然一个急刹。
“折枝,有个山谷。”引日怔怔地看着前方。
山谷幽深,夹于两山之间,仿佛是被一刀劈成,两侧山壁几近笔直,鬼斧神工,峥嵘崔嵬,峭壁长出茂密的植被,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山谷延伸至尽头,有一道掩于厚重草木之下的台阶。
台阶上爬满了青苔类植物,却仍能依稀辨得原本的模样,应该是怪圈后荒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