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晓与这二人同行浑身不自在,她想靠近去触碰她们尝试听听她们究竟想做何事,可她们又似乎刻意保持距离,这让她略感茫然。
别苑侧后有道门,出了便是后山,宁知晓顺道而走,也未觉察有何不对。只是人迹渐少,就剩那两人跟在她身后。直至一片林子只剩她们几人,她才停下脚步转过身。
“到底为何非得跟著我?”
“东川郡主,我便是看你不喜又如何?”
“看我不喜的人多了,不差你一个,若你只是想说几句膈应话,那你可以回了,顶撞皇室,以下犯上,我可以不放在心上。”
陆芳宛根本不畏惧宁知晓的言语,她阿爹是当朝一品太傅,便是今上也会给几分薄面,她何至于怕一个闲散王爷的女儿。只是她厌恶宁知晓并不为其他,而是曾远远瞧见过平南将军一眼,那惊为天人的模样便烙在了心里。
“你空有一副美貌皮囊,可这能做什么,平南将军真是可怜,如何非得与你结下婚约。”
彼时宁知晓终于明白,这是她那个便宜未婚夫婿招来的无妄之灾。她又想起那个带着云字的坠珠,不自觉将那男子的容貌代入和自己的婚约者。还未成亲便如此招蜂引蝶,她甚是不喜。
“你不舍平南将军与本郡主结亲,想来是倾慕于他,只要你有那等本事叫他娶了你,我便也无话可说。”
“你不过是仗着今上赐婚,平南将军若不是知你无法助力他任何事,又怎会多年从未登门拜访。”
“原来你是知道我与平南将军的婚约乃是今上所赐,我道是你忘了呢,他登不登门与你何干,但我这人大度,你若没本事让今上收回赐婚圣旨,又实在欢喜于他,我亦是同意你做个侧夫人的。”
“宁知晓!你别过分!我陆芳宛怎可能做妾?!我堂堂一品太傅家嫡长女,比你一个都要被今上忘却的闲散郡主,如何会比不过?!”
她那气急败坏的表情看在宁知晓眼里好似戏台子上的旦角儿。
“话就说到此,陆姑娘,你们自便。”
臆想中的争吵并未出现,她见陆芳宛同工部尚书嫡次女低声了几句,留给她一个狠戾的眼神便离开了。
她有一丝不安,但此处是皇家别苑,无论如何也不敢有人乱来吧,她是如此想。
“郡主,云将军若娶了陆姐姐此后定可平步青云,若娶了你便只能一辈子镇守边关了,陆姐姐让我带句话给你,为了她和云将军的幸福,你便牺牲一下好了。”
话音落,有蒙面暗卫从屋顶飞下,这将宁知晓吓了一个激灵。她连见都没见过云间,凭什么为了他的幸福牺牲!此刻她真想将他从边关抓回来杖他个几十大板。
平南将军听上去好似堪比红颜祸水,可宁知晓觉着,他大概还是比不过自己在徽文轩中遇上的那窃贼,那般方是玉树临风,品貌非凡呢。
不是,宁知晓又暗责了自己一句,如此危急时刻怎还有心思想起那张天妒人怨的脸?!
“对不住,东川郡主,此处的守卫都已被太傅大人替换了,云将军那等勃然英姿,值得更好的未来。”
宁知晓明白了,这一个也因为见了云间一次便铭记于心,果真是祸水!祸水!心头已将便宜夫婿问候了八百遍,拉着侍女继续沿路向前奔逃。
“这个云间!我还没有见过他呢就惹来如此之多的麻烦!跟他有个婚约可真是霉倒我了!这厢如何是好?!”
主仆二人沿路出了侧后门,不过片刻便没了路,别苑原就建在山腰上,她们已然到了断崖边。
身后暗卫并不留给她们反应的时间,刀刃袭来,侍女挡在她身前,被一剑毙命。她怔愣住,连呼救声都来不及发出。
但紧接着一道寒光向宁知晓而来,那一瞬间她及时后退一步,可仍是被削下两缕青丝,青丝落地,她亦稳不住身形,向后跌去腿脚便顿时踩了个空,仰面便落下了断崖。
断崖之下存在一方水潭,幸而宁知晓落入了水潭中,但此时是冬月里,因此她这般也不得轻松。难道,自己这就要死了吗?她才过十七,还未来得及好生孝顺父王母妃,还未来得及去看这云楚的大好河山!就这样翘辫子,实在太不甘心。
在呛了几口冰冷的潭水后,宁知晓的意识开始迷离,恍恍惚惚间,她感到一阵力道提着她出了水面,身边有水珠飞溅的声音。
这是,得救了?沉重地眼帘眯了一条缝,好似是个男人,并不算怜香惜玉地拎着她,脚尖如蜻蜓点水般踏在水面,她只看着潭中不断的涟漪,两个呼吸后,回到了潭边。
宁知晓未着实顾不上去道谢,也没功夫看那救命恩人长得何如模样,接连呛水只觉整个鼻腔都在疼痛。
趴在一块石头上,她猛烈咳嗽,生平第一回遭此大难,她不得不在心底问候了陆家的八辈祖先。
低沉的声线再度响起,是她在徽文轩听到过的声音,居然是他。
“才几日不见,不成想你能将自己搞得这般狼狈。”
“如今我好歹也是你救命恩人,真打算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不道声谢吗?”
她总算喘匀了呼吸,她再度见他后说的第一个词竟是:“妖孽。”
他从潭中救起她,竟没在身上沾得半点水渍,她也再一次感慨他的好身手。
“妖孽这个词是说我吗?”
“不然此处还有第三个人?”
男人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随手扔了块帕子在宁知晓面前。
“速将你头顶上那两片青苔摘下来吧,滑稽得很,还是说你觉着这绿油油的东西衬你那身红衣裳好看得紧?”
她想不出自己现下是个什么模样,抬头望向自己落下的地方,真高。幸而这片水潭未结冰,否则她的小命真要就此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