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榭走了一圈:“有点鬼气,其他的没什么。”
萧煜临皱眉:“奇怪。”
“怎么?”
“这里干净得不像话,没有一点魔息,或者魔域人留下的痕迹。”
“是啊,那就说明铁匠家的事动手和获利的只有鬼界。那起初你在王家察觉到的魔息是怎么回事?”
忽然,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同一个人:
“那个道士!”
——
“那时候哪里还敢仔细观察他啊,”王大唯唯诺诺地说:“只记得他脖子上有一片胎记,说话吊儿郎当的,个子也有点矮……诶少侠,我怎么办啊?我们家以后还会不会再出事?”
线索到这里就断了,两人只能再从这个道士身上下功夫。
“找些铁匠身前的衣服,和他们家出事的人的生辰八字一起,在这里面烧了,”温榭递给他一个陶罐,“然后从今往后每一天都要给他们念经祈福,赎罪。”
王大接了罐子,连称是。
又叮嘱了两句,温榭拉了萧煜临一把,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刚一转身,猝不及防对上身后一张稚嫩的脸。
王家小儿个子矮,当下不知何时爬到了三人身后的桌子上,站起来刚好和温榭齐平。
温榭眉心一跳,直觉不对。
这不是一个正常孩子该有的眼神。
果然下一刻,孩子原本稚嫩的脸忽然变得狰狞,抬掌直击温榭心口。
本来躲过去轻而易举,但他没动。
目前两人对暗处的人一无所知,但这孩子如今被操控,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准可以从这一掌中查找到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
他想。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从心口传来,他睁开眼,有些错愕。
“萧煜临?你做什么?”
萧煜临没来得及回答他,一个利落地转身抬手擒住那孩童。
王大惊恐地瞪着眼睛:“这、这、我家孩子这是怎么了?娘子…我娘子!”
他跑进屋,随即发出一声惨叫。
“娘子!是谁伤了你!”
“是谁不明显吗?”温榭心累地扶额,“你自己决定怎么处理吧,这孩子如今已经不是你和你娘子的孩子了。”
王大从内室出来,早已满脸泪痕,看着萧煜临控制住的孩子,虽然痛心,但不免有些不忍:“没有挽救的余地了吗?少侠能不能……能不能救救他?”
闻言,被控制的孩子忽然大哭起来:“爹!呜呜呜爹救我!”
王大一喜,看孩子恢复成原本的样子,忙道:“恢复了?我的孩子还有救!少侠他还有救!”
萧煜临刚要开口,温榭打断了他,讥讽一笑:“嗯,还有救,萧煜临还给他。”
王大接过孩子,有些喜极而泣地想要低头亲亲他,岂料这孩子被萧煜临松了桎梏忽然变了副嘴脸,一口咬上王大的脸。
王大的惨叫声传出,温榭手起剑落,等到剩下两人回过神来,看到的只有一件轻轻挂在孩子身上的披风。
经历了这么多,王大在看到孩子尸体的轮廓时没忍住又一次失声痛哭。
温榭道:“不让你亲身体验一下想必你也不会死心。如今邪煞已除,往后你最好安分守己些。”
王大强忍住哽咽,转过身来朝两人一拜:“这是我王家该有的惩罚,王大记住少侠的话了。”
——
从王家离开,两人又回到遇见王大的那条街上。
温榭斟酌半天,不知如何开口。
“没事”好在萧煜临替他开好了头,“那一巴掌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你为何……”温榭还是有些不知道怎么说。
为何替我挡下那一掌?
“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他说,“想从那一掌里试探出点幕后之人的消息?”
“你挨得我自然也挨得。”
温榭抿唇,总觉得他还想说些什么。
“不过除此之外,”萧煜临没侧首看他,两人并肩走,“更重要的是我不想看你受伤。”
有风吹过来,温榭“嘶”了一声:“怎么?”
萧煜临停下来,终于回头看他:“不知道。但若果非要说点原因,可能是因为我好像喜欢你。”
温榭指尖一抽。
“从前,我从不觉得自己是视觉动物。但后来,我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否认从初见你开始。我就被你吸引。我以为自己那些阴暗的想法是因为你的绑架和出言不逊,可情人毒之后我想了很久才知道不是的。”
“即使你并没有那样对待我,我也同样会在遇见你之后想要接近你。同心蛊没必要给你种,我有其他各种方法让你脱离不了我的掌控,戴云的咒符没必要用情人毒除,知道那咒符的真相后我同样可以用其他方式帮你。”
“让你用真颜不是为了做事更方便,只是因为我想看,想看你真正的样子、你的样子。”
“我没有对谁有过这么复杂的情绪,所以我没法否认,”他深吸了一口气,“温榭我好像真的很喜欢你。”
这样的场面说实话温榭见过不少,无数个跟他共事过的人都曾对他表过心意。
但偏偏萧煜临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你……知不知道我喜欢男……”
“我知道,”萧煜临垂下眼眸,“之前你所看到的,我的坦诚无谓都是假的,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敢说今天这些话。至少给自己留了条后路,日后不会被你嫌恶。”
萧煜临从来没有这幅样子过,无论是温榭所亲眼见到的,还是传言中听到的,都没有过。
两人不知何时停在来时那个书铺旁。
温榭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萧煜临,”他平静地开口,“其实我并不喜欢这些书。”
萧煜临随着他的视线移动目光,最终落在先前他开玩笑说要送给温榭的那几本上。
“当初我父尊离开,妖界很多人都不服我,但他们知道我父尊没死,做事不敢太过,只能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方法恶心我。”
“他们找人在人间散播这种东西,久而久之我的名声就变得一地狼藉。我特别生气,但我不能杀光所有看了这些东西的人。那时候太蠢,我真的毫无办法。”
“唯一能做的,就是假装不在意,甚至在书房里摆满它们,营造出一种我根本没有被刺激到反而乐在其中的样子,”他自嘲般勾了勾嘴角,“其实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信,反正至少是骗过了我自己。”
萧煜临喉咙一紧:“对不起……”
温榭说起来很快很简短,但他可以想想那段时间有多难熬。
“无所谓,”他耸耸肩,“都过去那么久了,更何况我如今早就有些真的无所谓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忽然要跟你说这些,”他道,“总之你今天的表白也让我有些意外,就当是还礼了。”
“虽然意外,但说实话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很擅长给人制造美好的假象。以后你慢慢会知道的。”
别人说这话可能听着会让人觉得有些自大,但他说出来,莫名就有些没有违和感。
“好。”萧煜临接了声,“那么我以后,也会慢慢让你知道我今天所说的话,并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说说而已。”
这感觉太奇怪了,他直白赤诚得让人招架不住——温榭想移开视线,又怕失了气势。
一阵风打南边吹过来,恰好把手边的书页翻开。
温榭被突如其来的纸页翻动的动作惊了一下,下意识回头,一行字就那么不偏不倚闯进两人视野:
——萧萧风来拨心弦,似水紊动起微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