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千景对锦蓁道:“锦家冤屈已有人来处理,其余证据我已交给他们处理。”
锦蓁喃喃道:“果真,我家果真是被冤枉的。”
盛千景往后让了一步,锦蓁正好上前,她揪起乔州牧的衣襟,不大的力气,只是勉强使他抬头。
她眼中不知何时已经蓄满泪水,化作一串琉璃珠滚落;
锦蓁紧咬牙关,双唇不住地颤抖,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声。
乔州牧见她如此,又想到方才,终究是怂了。
颤巍巍从袖中掏出一把银票塞给锦蓁,口中道:“锦蓁,锦姑娘,这些,都给你,图了你们家的财,都还你,都还你!”
他双手抱拳求她,随后又伸出一指:“对不起锦姑娘,对不起,绕我一命……绕我一命……”
锦蓁看着怀中的银票,笑了:“就为了钱?就为了钱!”
盛千景想上前安慰,却见锦蓁缓缓伸手,一把抓上乔州牧的竖着的食指,猛的一弯!
“啊!!!!”乔州牧尚未来的及反应,手指竟就被如此生生折断了。
“你之性命,有如此指。”她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森冷。
可能她自己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去这样伤害他人。做完这事儿连自己也吓退几步。
一旁的凌澌下意识举枪对着锦蓁:“伤人之体,当罚。”
天书赶忙按下,对其他人道:“不用管她。”
说罢,她带着凌澌一块儿进屋去看看锦毓。
锦蓁站起身对乔州牧道:“我家中上下二百三十一口人,除了我和弟弟,尽数冤死。”
她举起手指着那人:“就为这点破银票!”
乔州牧只顾着哀嚎,听到她的话,下意识问:“你弟弟?你有几个弟弟?!锦毓不是已经斩了吗?”
锦蓁大喊:“胡说!我弟弟就在里面。”她啐了州牧一口,抬脚就往屋里进。
盛千景只觉得心头一悸,拉开乔州牧丢给辞亦,自己也跟进屋。
辞亦道:“呆着,别乱嚎。”
盛千景进屋后就见着锦蓁正抱着锦毓哭,不由得松一口气。
锦蓁哭够了,退开来,拉着锦毓道:“好看。”
锦毓笑到:“姐姐做的自然好看。”
这时盛千景才注意到此时的锦毓正身着红衣。
人生喜事:洞房花烛,金榜题名。
锦蓁虽然是大小姐,但也精通各种女工,早在弟弟离家时就为他着手制新衣。
若是高中,这便是喜服;若是未中,这便是安慰。
只是没来得及,人们只道她是运气好,恰在家中出事时去订新的绣线。
从此便人间蒸发,官兵翻遍城内外都不见影。
想来是抚光的手笔。
锦蓁无奈道:”你怎么这就穿上了,我还没做完呢。等你再登高第,我与你做件更好的。”
盛千景和两位神君不欲打扰,只在一旁噤声。
锦毓轻轻拂下姐姐的手,道:“不用了姐姐。”
他尽量将声音放的平缓一些:“我没有时间了。”
“什……”
锦毓轻轻掐了下姐姐的手心,小时候他一有脾气锦蓁就这么提醒他。
“当日我被下狱,与锦家人一时问斩。是有两人引我过来寻你。我知姐姐身上有一不一样的魂,她说既然来了,就多陪陪你。我才没有与府中人一样死后再造杀业。”
盛千景心想:报仇也算杀业吗?
一旁的天书,似有所感,隔着凌澌偏头对他微微勾起嘴角,点了点头。
锦蓁好不容易平稳的情绪有些绷不住了,她不可置信道:“可你明明就在这里,我看的见,摸得着。”
锦蓁伸手去抓锦毓,抓到实在的胳膊,她略微平静一些。
锦毓低眸道:“他们在催我。”
他盯着地面不敢去看姐姐,忽的两滴水珠砸在地上,锦毓抬头,锦蓁已经泪流了满面。
她支撑不住,蹲下身,道:“我只剩下你一个弟弟了。”
锦毓鼻尖一酸,泪水终于决堤,他跪下抱着替自己的姐姐擦去泪水,但却越擦越多。
二人哭作一团,颇为熟悉。
盛千景只觉得窒息,于是转身出门。
刚一出门便见着那乔州牧拿着从地上重新收集的银票,试图贿赂辞亦。
盛千景心想:“可恶,愚蠢,讽刺,该死。”
正要上前,就听见辞亦说:“好啊。”
“什么!”盛千景一个激灵,冲过去就照他脑袋来了一下!
他道:“你师父没有教你吗?不取不义之财!你怎么回事!”
辞亦捂了一下脑袋,乔州牧以为有的转圜正要开口,就被辞亦打晕绑起,身手极为利落。
盛千景看呆了,只道:“你怎么回事?你师父怎么教你的?你这是流氓行为。”
辞亦看向他,眼神无辜道:“不需要吗?我放了?”
“不用。”
二人看着在地上歪躺着的州牧,一时无言。
屋里传来锦蓁的哭声,二人赶紧进屋,正好见锦毓消失在锦蓁怀里。
锦蓁抱着一件空荡荡的衣服哭的更加撕心裂肺:“弟弟……锦毓?锦毓!姐姐没把衣服做完,你就不肯穿走吗……弟弟……”她抽噎着,说着一些不着调的话。
猛然有站起朝院中去,见着倒在地上的州牧,举起衣服要砸他,却又舍不得,这是弟弟的衣物。
她只得抬脚去踹,踹到自己都没力气了还是不过瘾,口中喃喃:“去死,去死。”
盛千景上前阻止,她却更加激动:“那破雷怎么就响一声?!劈死他啊!劈死他!”
“留着他还有用,你不想为家里沉冤昭雪吗?!”
听到家人,她才微微冷静一些:“有什么用,沉冤昭雪……那点破名声又什么用?我现在就要弄死他!亲手杀了他!!”
见她情绪实在无法稳定,辞亦从身后上前将她击晕。
几人站在院中,看着靠在树下的锦蓁。
盛千景问:“她弟弟去哪里了?”
天书道:“冥界,多亏有扶光相护许久,不然也得落得与那人一样的下场。”
“那人是?”盛千景不太确信自己的猜测。
“这姑娘之前身边跟着的那个。”天书又道,“散魂了。”
盛千景了然,也在意料之中:长时间呆在阳间不走,看来是与州牧身边的那个跟班一样的结果。
锦毓好歹还能有个轮回,不知道是不是唯一一件还算不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