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就到了这里？”慕回雪坐在路旁的悬浮椅上，偏头看向一旁的小姑娘。

“…嗯。”洛梓漓咂吧咂吧嘴，咽下最后一口买来的兰溪可（亚特兰蒂斯的一种饮料），回想起自己当时的经历，一时无言。

“你这运气……”，女人失笑，“真不知道该说是好还是不好。”

洛梓漓闻言额头一片黑线。

想当初她苏醒之后，与这亚特兰蒂斯的统治者之一的阿特拉斯才将一切谈妥，脑海中就响起了黑塔的全球通报。那时候大概是洛梓漓与全华夏幸存者最共情的一次了。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傅闻夺这个家伙自己要通关黑塔，不要拉上全华夏人一起啊！”。

当时她毕竟还不明白情况，险些以为自己也要被拉入攻塔游戏，等了许久却发现毫无动静。后来时间长了，听多了家乡里一场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攻塔游戏开始，才明白了自己对于整个华夏甚至于全球的特殊性。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什么，或许是自己进入的这个所谓的副本游戏尚未通关，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但洛梓漓一开始其实还是庆幸的。人的骨子里都是有安逸的本性的，洛梓漓在亚特兰蒂斯被奉为座上贵宾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又有特里岚等人陪伴，生活甚至比从前还要好得多。只是后来往往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静下心来慢慢梳理自己经历的一切，推演那个几乎毫无线索可依的原因。

洛梓漓清楚，无论这个特殊性是否与自己所参加的这个大型多人游戏有关，它绝非完全是这个大型多人游戏带来的。洛梓漓向来是个相信直觉的人，从小到大，她的第六感亦是未曾让她失望过。但此次事件非同寻常，她也不得不小心对待。

不过这种事情实在是蛛丝马迹太少，洛梓漓想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头绪，直到……

“小丫头？”慕回雪出声唤回她的思绪，“你说你这八个月来只完整的参加过那一场游戏，那这里的黑塔。”女人说着朝半空中悬浮着的黑塔扬了扬下巴，“一次都没有出过声？”

“对。”后者的回答毫不犹豫，我做个调查，我们那里的黑塔发布攻塔游戏或者通知新的版本更新的时候，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听得见，而且……”

“按照时间推算回去，这里黑塔的出现时间跟我们那里的一样，也是半年零八个月之前。”

“这样啊。”慕回雪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远空染上泼墨般的红霞，天已薄暮，日落西山。

“我们回去吧。”洛梓漓长出一口气，起身冲着西沉的红日微微眯起眼睛，乌黑的长发被镀上一层金色，泛出一种琥珀般的色彩。

“好。”女人笑了笑。

———————————————————

午夜。

三更夜深，四下俱静。女人躺在屋顶上，眼中映出一轮金黄的明月。

亚特兰蒂斯是浮于水上的国度。国民都是人鱼化身，城中大小河湖，水网密布。今夜恰是十五，月轮从水天相接处升起，清辉泠泠而落，风起微澜，颇有浮光跃金之象。

慕回雪望着远处的明月，似乎陷入了悠长的沉思，在某个时刻唇边忽然勾起一抹微微的弧度。

也不知道那边的那个小姑娘，会不会真的替我在晒月亮……

“这里的月亮很漂亮。”下方突兀地响起一道人声，女人愣了愣，房檐下的天台上现出一个人影。洛梓漓没有抬头，从慕回雪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今夜的偶遇显然不是巧合。只是小小的年纪，怎么就养成了半夜看月亮的习惯……

女人将视线放远，两手环在脑后，又就着屋顶躺下来。入目有皓月千里，星河错落。

“是很好看。”她喃喃。

“可我觉得，还是以前的月亮好看。”天台上站着的人回答，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慕回雪忽然意识到这个年仅15岁的小姑娘已经八个月没见过故乡的月亮了。

地球上线之后，人们再怎么恐惧，再怎么惊慌，终究还是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但洛梓漓不一样。一个小姑娘，在15岁之龄都不到的年纪，一个人被传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在完全没有搞清楚情况的状态下生活了将近八个月，甚至唯一能跟故乡有所联系的，居然是脑海中偶然响起的黑塔通报声。

洛梓漓心智是早熟，但她也会恐慌，也会孤独。前路茫茫，不知几时能够回到故乡。古人都说望月思乡，望月怀远，大抵也不过如此。

“以后有机会，回去一起看。”

“好。”她的声音清朗中依稀带着几分少年的稚气。

慕回雪难得的有些恍惚。

——“不是说要一起回去看月亮的吗？”

——“对、对不起……”

相仿的年龄，相似的话语。

“生前”，一个乐意替她晒月亮，“死后”，一个乐意陪她回去看月亮。

还有那些并肩作战过的人。

明明在哪里，她都是不孤单的。

所以那些事情，其实…也没有这么重要了。

两个小小的身影在眼前闪过，月华如水，女人忽然笑起来。

毕竟，已经有很多人陪她一起了啊。

“你好像很喜欢月亮。”洛梓漓摆弄着手腕上的手绳，“是因为回归者的世界里没有月亮吗？”

“算是吧。”女人结束了自己的回忆，看着屋檐下那个与从前另外一个小家伙颇有几分相似的小姑娘道，“还因为我妹妹和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孩子。”

“女孩子？”“嗯，叫陈姗姗。”慕回雪想起一段时间前某个小姑娘拽着她的衣摆红着脸，但坚持理直气壮地要她帮忙的样子，笑出声来，“和你一样，很聪明，也挺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