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来,好吗?”
她轻轻地问。
“好。”
她轻轻地答。
碎片并不锋利,钝口很多,分明不该如此快速,即使舒明言用尽全力刺入江弦生脖颈,也本不该这般。并不锐利的茶杯碎片却像是世间最锋利的神兵利器一样,一下子就让江弦生鲜血喷涌,很快便失去生命的气息。
江弦生的眼神暗了下来,没了光亮,舒明言抱着她,任由鲜血将她染红,她将头搁在她的肩上,轻轻地道了声晚安。
“晚安,阿弦。”
轻悄悄的,仿若每晚入睡前的温馨道别。
火势愈发大了起来,将她们包围,钱语惊呼无措,舒明言却屹然不动,只是静静地抱着江弦生的尸体。
吱呀一声,大门被人从外打开,有光透了进来。
嗒、嗒、嗒,盛越熙和马君浩踱步至门前。
“明言姐,恭喜你做了正确的选择。”盛越熙鼓着掌说道。
“你听。”她又说,“有人来了。”
手机屏幕中有车声传来。
“明言姐,你们藏得很好,居然还有定位器我没发现。但是很可惜,明明再坚持一会,就可以等到救援了,明言姐,真是太可惜了。”
盛越熙笑得畅快,好似期待已久,即便大火和浓烟也无法让她停止大笑,笑出泪水也不停止。
“和我走吧,回到你原本该有的生活。”
舒明言机械地转动僵硬的头,看着火光下变得明亮的空间,舒明言单手揽着江弦生站了起来,她忽地笑了。
“你猜猜我的选择是什么?”
“盛越熙,再见。”
话音刚落,舒明言不知哪来的力气,手上动作飞快,碎片如利刃闪过,将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白玉吸收血色,红如血玉。
生命在流逝。
盛越熙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瞳孔骤然放大,好像眼前的一切完全超乎了她的预料。
生命在流逝。
舒明言的意识也在消散,她微笑着,带着江弦生向后倒去。
生命在流逝。
一切都仿若进入慢动作,盛越熙缓缓张口像是要喊出舒明言的名字。
咔嗒。
舒明言脚掌离地,身子已然倒了一半,江弦生的身体就要从她肩上滑落。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
恐慌万状的钱语,略有诧异的马君浩,张皇失措的盛越熙,坦然赴死的舒明言,不受控制的江弦生,如同被按下暂停键一般,所有人都被停止了动作。
仓库外值守的小弟,远处正在行驶的车辆,握着方向盘的许知踏,办公室里尚在书写的舒修月,会议室里发言中的杜商衡,试镜现场评审席上的舒风羽,手术室内拿着手术刀的舒明若和齐想,焦急通话中的余白,各自片场监视器前坐着的谷山河和童万里。
京华大学图书馆中奋笔疾书的学子,江边儿童福利院中踢着球的孩子们。
街边摊饼的小贩,叫卖吆喝的店员。
黑板前工整板书中的老师,
哄着哭泣孩童的父母,
刚刚来到世间,睁开眼的婴孩,
一切万物,停息,休止。
谁在轻笑?
谁在嗤笑?
滴答、滴答、滴答。
有流水滴落。
“可还满意?”
是谁在发问?
“尚可。”
又是谁在回答?
“下一次,莫要再插手了罢。”
“不忍?”
“非也。”
“呵,依你便是。”
咔嗒、咔嗒
咔嗒咔嗒
粉摊上滴落的汤水被收入碗中,路边掉落在地的冰淇淋球飞回孩童手上,病床前喜极而泣的女人神情重新变为哀伤,球场上大声欢呼的少年们再一次凝聚紧张。
流尽的血液回到体内,心脏重新开始跳动。
一切都被倒转。
世界重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