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戎装的女子立于城墙之上,挺拔的身躯宛如巍峨的大山,绣着祥云的锦缎披风随风浮动,像是月色落在人间的笔墨。女子身后亲兵、副将们跪了一地,恭敬地抱拳行礼,虽然面上焦急,但谁也没有起身,齐齐等着前方主将的回应。
凛冽的风带着尘沙刮在脸上,饶是久经沙场的士兵也觉着有些刺痛,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女子长叹一声,像是终于下定决心。
“走吧,为了百姓,为了江山。”
女子亦是将军,她声如坚石,铿锵有力,坚毅的神情映入下属们的眼中,瞬间明白了她的决定,将士们振臂高呼。
“为了百姓!”
“为了江山!”
“卡,过!下一镜准备!”
“《江山歌》关城第六场第二镜第一次,Action!”
……
沉浸在戏中的舒明言状态绝佳,同场演员们也多少受她影响更为投入,全然将情绪带入戏中,大家一晚上状态都好得出奇,器械设备也没有出过问题,大多都一条通过,等到童万里喊收工时竟然比预想的还早了半小时。
童万里的面色好了许多,看着舒明言的表情总算是不再怨气满满,好一会出戏后的舒明言见状,心里明白童导这关是过了,心下松了一口气。此时天色已晚已经接近凌晨,舒明言想着还在酒店的江弦生,连忙坐上车,钱语开车往影视城附近剧组安排的酒店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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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入住的酒店在影视城附近,直接将酒店包层,这间酒店常有剧组下榻,特意设置独立一间电梯不与游客共用,所以江弦生来得隐蔽,没有遇见其他游客,也没有外人知晓。
九月末的肃城旅游虽然比不上暑假那般兴旺,但临近月底国庆小长假即将到来,此时仍在旅游旺季,影视城附近的酒店想要临时订房已然订不到了。当然,舒明言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江弦生独住,所以钱语很自然地将江弦生带到了舒明言的房间,这是一间套房,房内带床的房间有两个,钱语住一间,另一间原先是舒明言独住的,现在江弦生来了,自然而然就是和舒明言住一间了。
江弦生谢过钱语后将打开行李箱收拾起来,脱下的鞋摆放在门边,衣服挂在衣柜里舒明言的衣物旁边,电脑放在桌上,洗漱用品收至卫生间,江弦生快速整理好箱子,空闲下来后竟有些不知所措。
脑中空荡荡的,没有喋喋不休的幻影,也没有反复浮现的死亡回放,江弦生的脑中世界一下子空旷起来,很难得的无人打扰,独属于江弦生自己的时间。
独属于过去、现在、未来的江弦生自己的时间。
江弦生终于开始思考,思考上一次重生的变量,思考舒明言的重生,思考自己的重生。
或许正如阿言所说,死亡本身才是重启的关键原因,但时间截点真的不重要吗?第四十七次重生也许是关键变量,阿言是这一次开始不是在死亡前才记起从前,然后才开始正式进入重生,那一世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盛越熙。
江弦生没有出声,而是在心里不断构想、思索,默念起那个名字,江弦生只觉着复杂万分。江弦生无疑是憎恨盛越熙的,但第一世到第七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盛越熙给江弦生的感觉都极好。江弦生在记忆里深挖,不断使回想起的见面场景变得清晰,盛越熙待人温和有礼、说话从来都是不疾不徐,连笑容都是恰到好处的完美。
恰到好处?
江弦生猛地一惊,每一次盛越熙面对她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是让人觉着舒适的笑容弧度,就像是准备好的假面一样,和面对舒明言时完全不一样。
难道她?
“明言姐该是正常的。”
盛越熙的话语忽地在江弦生脑中闪过,方才荒唐的念头立刻被打消,无论盛越熙对舒明言抱有什么情感,都绝不可能是爱情,江弦生的直觉如此告诉她。
我是如此无力,重来这么多次都抓不住她的尾巴。
江弦生只觉着无力感快将她吞噬,江弦生深知这是自己又想逃避的前兆,拇指和食指在眉心两侧按了按,江弦生极力控制自己想要离开的想法。
当初舒明言让江弦生离开是为了让江弦生活下去,活下去才能在未来某日重逢,但江弦生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忘了舒明言话语的真实目的。记忆在一次次重来中变得模糊,自认为的真实将真正的真实篡改,江弦生固执地认为只有离开舒明言才是对舒明言好,却忘了分离是为了重逢。
直到这一世舒明言对她敞开心扉,江弦生才发觉自己一直弄错了,蒙尘的记忆相片被掸去灰尘。
“阿弦……离开我……活下去!”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才能够有机会继续在一起。”
话语包含的意义,江弦生终于想起来了,也终于知道了该如何去做。不再逃避,也不再轻言放弃,江弦生对自己说。
“不能让阿言一个人面对,说好了一起面对,我不能再逃了。”
江弦生对舒明言承诺过“我会”,承诺了,就要做到。
巨大的疲惫感突如其来,江弦生挣扎无果,只能缓缓闭上眼,昏昏沉沉间仿佛看到年少的自己,指着不远处的舒明言,一字一字的对她郑重地说道。
【和阿言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