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相伴百年,江弦生对舒明言的性格了如指掌,舒明言的爱是细水长流,是坚韧不拔,面对爱人,舒明言能够敏感地察觉对方的情绪,付出关心去照顾对方,安抚对方的不安。所以在崩溃说分手的这三次重生时,舒明言执着迟迟不肯不放手,多半是因为担心,不论是崩溃、疾病也好,都会因为与江弦生的过往而难以放下。就像江弦生了解舒明言一样,舒明言也同样了解江弦生,哪怕才短短相处两年,也足够舒洞悉江弦生了。
所以江弦生只能让自己变成另一个人,只有和舒明言记忆里的江弦生不符时,舒明言就可以立刻抽出情感,理智地看待所有事情。
这一世,江弦生花了三年。
而在不属于这一世的舒明言的记忆里,江弦生花了一年半。
月亮的脚步从未停下,一圈又一圈地走着,有些场面熟悉,有些场面陌生,舒明言断断续续地看着一个又一个春去秋来。
江弦生这一次救下了齐想,但因为挡刀右手受伤,连一支笔也再拿不住;看到新闻的舒明言将照片点开,轻轻用指腹附在手机屏幕上,久久不语。
江弦生学会了用左手写字,从一开始的歪歪扭扭,练到了笔锋有力;舒明言的毛笔字练了多年,年复一年,爷爷常常笑着说她已经颇有大师风范。
后来的后来,逐渐淡出娱乐圈的江弦生开始写一些文字,但从没有给人看过;后来的后来,拿遍了奖的舒明言转型导演,拍了一部又一部的经典大片。
常年失眠的江弦生身体开始出现一些小毛病,常常咳嗽不止;常年拍戏的舒明言身体多少落下一些后遗症,每到雨天膝盖就觉着酸痛。
得益于先前积累的重复,开始锻炼身体的江弦生请了私教,每周两次一对一辅导,渐渐地,江弦生脸上偶尔也有了笑容,时常看着冬日的暖阳下的照片露出怀念的笑,无人打扰;家世优渥的舒明言定期有专人前来调理身体,只是,舒明言笑得越来越少了,阳光正好的日子,常常抱着相册,看着过去的照片神色不明,连朋友来访也未察觉。
这一世的她们,依旧没有走过2047年的7月15日,7月14日的下午,应邀到达慈善晚会的舒明言瞧见了间隔几个作为的江弦生,她们客套地相视一笑,颔首致意。
晚会有条不紊地进行,直至突然掉落的几顶吊灯,将这一片人都拖入黑暗。
第十次的人生迎来结束,然后开启第十一次的人生。
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江弦生会在每一次醒来时,无声地崩溃,然后复盘上一次的人生,重复她认为“对”的行为,调整“错”的行为。舒明言就这样看着江弦生一点点、一次次调整她的表情、她的种种举动、她的所有行程活动。
江弦生花了一年半完成在舒明言的记忆里的放下,是第十五次时。
然后是第十六次、第十七次、第十八次、第十九次、第二十次,舒明言见证了自己的不同死亡方式,也见证了江弦生的不同死亡方式,有意外,也有人为,但无一例外的是,在这第七至二十次重启的人生中,舒明言与江弦生都在一同死去。
随着看到的越多,那些人生中属于舒明言自己的记忆画面,也逐渐在舒明言脑中回忆起来,她开始记起每一世的心情、情绪、感受,舒明言觉着自己有些理解江弦生了。分手也好,重逢也好,无论她们是否主动选择交集,她们都在彼此思念对方,每一次的人生里,舒明言与江弦生都没有真正放下过对方。
所以她们总会相遇,她们总会重逢,然后又因为各种原因一起死去。这些重启中,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活到2047年,但总会在2047年7月15日以前死去,海啸、地震、雪崩等自然原因,车祸、爆炸、枪杀等人为干预,她们总在奔赴死亡。
每一次重生,或者说每一次重启的时间都不相同,也不是固定的延后上一次,有时三五天、有时一个月,有时又是好几个月的延后,舒明言与梦境中的江弦生慢慢地发现了规律,时间会延后,但只要死亡的时间足够晚,延后追不上死亡,重启就还会继续。
于是,江弦生再每次重启以后除了,调整方法以外,她开始学习,开始观察,在漫长的分手后的时光里,为了避免任何形式的重逢,除了工作,江弦生将大量的时间用在了学习各种知识里,她尽力积累财富,投资前世那些未来会成功的人和剧,避免会出现的危险,江弦生竭力不让自己停下。
她被困在往复的时间里,一步前进,一步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