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浮雪:“你是上官,他们保护你是控弦司卫之责,但是我不是,我只是一个被莫名牵连的倒霉蛋,你能躲在他们的身后,我不能。我这个人还是很忌讳欠别人人情的。”
谢行歌抽起断刃就要劈手腕上的丝绢,却被兰溪拦住,兰溪扣着他的手腕,温润的触感在指尖碰撞:“你是这么想的?”
“我只是不想任何无辜之人因为我而死。”
“可是若到了绝境,谢大夫你还是会放弃我们自己出去的,你还有未做完的事,我们的命在你看来也就是条人命罢了。”
兰溪失笑,谢行歌好像淋了一场叫永宁公主的大雨,那场雨太大以至于时过境迁这么多年,眼前人依旧走不出那场大雨。
兰溪低头解开系在谢行歌手中的丝绢,把剑递给他:“如果这能让你好受一些,你就去吧。记住了,我在这等你。”
“多谢。”谢行歌接了长剑,一步步地走出坳谷,每往外一步血腥味都更重,有两个控弦司卫已经受了重伤,战友把他们放到了一边,看得出来兰溪有过布置,控弦司的准备也算充分,因地制宜到处拉满了绳索布置好了机关,只是时间有限,终究潦草,跟北大营之间有着绝对的劣势。
谢行歌看了看那两个控弦司卫的伤,还好虽然重,但是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谢行歌的药箱里虽然没什么好药,但是纱布和止血伤药总归是不缺的。
那两个控弦司卫满脸惊讶的看着谢行歌摘下了蒙眼白纱的眼睛:“公子......你的眼睛?”
谢行歌微笑解释:“我的眼睛不好,但是没有这么不好。有时候是能看见的,不过我的眼睛不能看清太久。你们进去吧,你们已经把自己能做的做好了,等会儿乱起来外面还得顾及你们。”
“控弦司卫,非死不退。”
谢行歌一边给他们包扎伤口一边开口说道:“干嘛这么死心眼呢?援军很快就到了,你们跟在兰溪身边,一会儿真围死了兰溪要突围的时候还得有人断后啊。”
“这......”
“去吧,守在兰溪身边,他可不能死不是?”谢行歌打好最后一个结,把两个人的兵刃捡起来放到他们的怀里:“既然是刀,又怎么能不死在主人身旁呢?”
看着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向山坳里走去,谢行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而那两个控弦司卫却留意到了那双眼睛。
因为那是青如翡翠,沉如湖水的碧眸,是天启城里不可提及的碧眸。
.........
苏传芳的北大营是一层层的搜山而上,这个时候才找到这里都算是兰溪的运气极好了,因为后半夜的时候天降暴雪山路难走,耽误了许久,雪一停,他们就找到了控弦司卫的踪迹。
苏传芳年近六旬,但是却精壮强悍,手中一柄长刀看上去凶狠乖戾,手臂上的肌肉结实凸起,他沉着脸听着手下斥候的回报,三十二个人,控弦司居然只派了这么几个人就敢来沧州挑他的大营,真不知道是不是宁渊死了之后,那个小皇帝是个二百五,才能干得出这种事。
“我亲自去,我倒要看看,没有了宁渊的控弦司,这些人能不能从沧州的雪山里爬出去。”苏传芳冷笑一声,咧起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宁渊死了,碧血营乱了,宁泽那个奶娃娃一时侥幸得了手,胤朝宁家的天下也该到头了。”
苏传芳没有将这区区几个控弦司卫放在眼里,反而对大帐中的另一个人颇为忌惮。
“神使,您刚刚可有跟控弦司交手,今日缉贼可要同往?”
苏传芳的声音和神态都十足的谄媚,听得夜听白浑身都不舒服,他斜靠在虎皮交椅上,满脸的冷然,斜了苏传芳一眼:“同往?你有北大营五万大军?怎么连几个控弦司卫都拿不下么?还要本神使亲自去?”
“不敢不敢,只是那伙贼人能从神使手中脱身想必也有几分厉害,事关神殿,不得不谨慎一二。”
夜听白却不以为然,出言讥讽道:“我是遇见了一个人,挺有意思的,他对萨迦神殿了如指掌,还对辰月香术如数家珍,看着比你苏将军你可有用多了。泠公子当年灭辰月灭得太快,神殿布置不足,很多东西都遗落在了五年前的战乱之中,既然有这样的人流落在辰月之外,神殿上下都很看重,你去的时候可别把人弄死了。蛇神的意思是,要活的。”
“这......”苏传芳面露难色:“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神使......可强人所难了。”
夜听白歪着头,满脸玩味:“难?宁渊只带五十轻骑尚且可以大破北凉金智兀的一万人马,动动脑子啊,苏将军,神殿对你可是寄予厚望的。你儿子的病,可是神使精心医治十余年的结果,这些年神殿对你如何,你可记得?”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传芳也只能一咬牙:“是!我一定把这个人带回来!”
“记住了,他是个素衣大夫,眼睛不太好,面容清丽却气质凌人,别伤了他。”夜听白撑着头,在苏传芳抱拳了手里放下了一个药瓶:“这个月的药,自己收好,下个月我还会来。”
如果你还能活着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