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璟:“……”
那黑雾吊儿郎当地打了个招呼:“哟,几月不见,春风满面呀?”
“你别太阴魂不散了!”赵璟嘴角不明显地抽了下,“我师父就在这里,你竟也敢来。”
“是啊,你提醒我了,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先弄死他再来找你。”藏匿于黑雾中的鬼王笑眯眯道,“不过,你还不知惧心是多么珍贵之物,就敢这般随意抵押出去?”
“与你何干?”赵璟冷冷地顶了回去,忽而漆光一闪,长剑出鞘,残影如虹,直直刺穿黑雾。
黑雾被打散一瞬,又迅速凝实,声音轻佻:“还挺爆。”
它还想说点什么,深蓝的电光骤然从内向外炸裂开来,如一张锋利的铁丝蛛网牢牢地包裹住雾气。
电光火石间,粉身碎骨。
“进步了,不错。但下次能否听我说完?”
雾气被碎成一片一片的,鬼王的声音也变得虚无缥缈,它颇有些不满:“我此番是特意来助你,这句话你一定要听——一旦你的心中欲求浓烈,筹码就会不受控地脱手。拿稳点,可别被这□□吃干抹净了。”
残余的雾气又钻回裂缝中,破裂的空间飞速愈合,没一会儿就完好如初。
归剑入鞘,赵璟张开紧攥的左手,金蛋静立在掌心中,看起来毫无异动。
下一刻,那颗滑溜溜的金蛋倏然掉了下去!
赵璟霎时放出一股灵气接在下方,但那金蛋畅通无阻地穿过灵气,被他一手捞上,然后滑溜溜地从掌心溜走。
蛋壳碎裂的声音微小而清晰。破万法惊道:“怎会如此?!”
赵璟眉峰紧蹙,语气沉重:“我们一开始就错了。”
金蟾不是随便要的筹码。它从设置筹码的那一刻起,为的就不是让他们去交换,而是筹码离手。
没有了敬畏人伦纲常的惧心,他心中欲求便失去了囚笼,只会如这把烈火一般,烧得更加猛烈。
他可以摆布现下的所思所想,却无法控制内心深处的念想。
“唉……”金蟾遗憾地叹息道,“都告诉过你们了,筹码不能离手。”
“既然筹码已经毁坏,那便算你悔局了。作为中途毁约的惩罚,你的元神应当归我。”
赵璟浑身肌肉都紧绷着,心脏跳得奇快,他放出早就调动好的半领域,但那金蟾蜍浮现在几丈开外的半空中,张开血盆大口,爆发出恐怖的吸力,竟生生将他整个人吸了过去!
它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小娃娃,要守信啊,我们已经说好了的事,什么都不能改变,是不是?”
“无耻!我们什么时候和你说好了?!”赵璟牙关紧咬,积蓄起全部力量,借着半领域的催动,猛的一剑刺入蟾蜍口中!
破万法从蟾蜍内部牢牢扎入,刺穿了肥厚的下巴,赵璟紧抓着剑柄,勉强稳住了身形。
有那一半领域阻隔,那蟾蜍纵使张开血盆大口,也无法将他吞入口中;在那仿佛要吸走魂魄的强大吸力下,他也奈何不得它半分,于是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僵持局面。
微小的蛋壳碎裂声再次响起。
附生在他身上的冰蓝灵气忽而发力,重重地将他朝相反的方向甩了出去!
一道锋利的弧光闪过,划出一道如虹残影,细碎的雪花与冰屑一同迸发。
执剑者神色冷静,出手却迅捷,借着要将人吞吃入腹的吸力向蟾蜍喉中一掏,抓出来两枚还没来得及消化的金蛋。
明面上摔碎了,实际却被金蟾蜍悄无声息吞噬的筹码。
江南行剑身一挑,贯穿蟾蜍的破万法便飞离出去,再一剑,有如流星斩月,一举劈开蟾蜍金身!
赵璟一落地就一骨碌爬起,如风般卷了过来,顾不上看自己有什么问题,见江南行纳入金蟾口中的那只手完好无损,从刚刚起便提到嗓子眼的心方才坠了下来。
江南行把那块代表惧心的筹码递给赵璟,没有多说,只简洁有力地盖上了他的手。
烈火仍然经久不息,甚至随着金蟾蜍的灰飞烟灭,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院落原本四方畅通,此刻却被四面不知薄厚的火墙围绕,头顶的狭小天空泛着灰白。
方才还是无声无息无温的火焰,此时噼里啪啦地爆响着,带着灼人的气浪扑面而来。
火舌一下下猛的舔舐到衣摆上,特制的衣服烧不坏,但赵璟眼神往下一看,就发现了之前忽视的地方。
江南行垂落在腰际的乌黑长发有小半截已被烧去,微微卷曲着,熔化的尾端泛着死灰般的白。
赵璟执起那缕自尾端开始往上枯焦的发丝,胸口潆洄着一股浓浓的心疼,他眉头不自觉地紧锁:“师尊,这里的火为什么能烧到你?”
“这是三昧真火的遗种,是水系灵根的天敌。”江南行无所谓地笑笑,任由他摆弄自己的头发,“不出意外的话,神兵该天降了。”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刹那间层层叠叠的叶子如潮水般涌进火圈,旋转缠绕而上,润物无声地将火圈消弭于无形。
一枚飘转的叶晃晃悠悠落到赵璟身前,他下意识伸手去接,那叶片却瞬间在手心中化为灰烬。
无数木叶崩塌之时向四面八方散开,虚空之中一人缓步而来,笑道:
“看来,我来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