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行单手揽住脱力晕倒的少年。他余光看向正在地上蛄蛹的修士,淡道:“区区金丹却如此狂傲,被两个筑基制住了,丢不丢人?”
那修士一改先前的冰冷狰狞,颤声道:“全是小人鬼迷心窍……”
江南行挥手将那修士收进一个香囊中,莹蓝的灵气丝丝缕缕地融入四面墙壁与绘着猩红符纹的地面。
地面霍然微微颤动起来,几个模糊的人影渐渐出现在狭小的房间内,之前在这里发生过的事情,在【溯源术】的作用下开始重演。
两个筑基的弟子,能胜过那金丹修士,更多的是利用了修士的轻敌与贪婪。
红色的焰状灵气,一般是丹修,这类修士往往会对一些稀有材料情有独钟,甚至直接用秘法吸取进体内,以备日后炼丹之需。
那修士最大的错误,就是误以为他们在拖延时间、掩盖身形,故而心生轻视,欲速战速决。
第一次撒出的粉末确实是普通的,除了遮掩位置外没有任何杀伤力,也让那修士放下了警惕,选择近身作战。
第二次撒出的,就是蕴含了所有灵气的……喵喵粉?
真是稀奇的名字。没想到看着正经的徒弟,还有这种起名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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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的声音总是模糊又清晰的。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却仿佛来自某个全然无法触碰的旧日世界。
鸟雀飞过一澄如洗的天空,金黄的琉璃瓦在屋顶闪闪发光,好似铺满一片璀璨的眼泪。
“璟,”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忽远忽近,在朱红的宫墙间掠过,“我之前对你种种好,当真是没有任何缘由的。你为何不信呢?我曾对你这么好,如今你就不能理解我的难处?”
“你是我的孩子,我疼你、爱你,都是天注定的!哪怕是因为你,我才一生不得自由,我也不想怨你!”
赵璟明白这是在梦中,一次又一次地重演着声嘶力竭的剖白。
他没有理会那面孔笼罩在十二旒之下的人影,俯身抱住那号哭的妇人。
时而将他视作血水交融的一体,时而视作毁灭一生的祸根。爱欲其生,恨欲其死,不舍得了断,又不甘心放过。
梦中上下四方熠熠生辉的景象逐渐崩塌,流沙四散,地动山摇。
赵璟在那灼目的光中闭上了眼,似乎这具梦中的壳子展露了一个微笑。
无所求的爱与付出,比有所求更昂贵,更难以偿还。
赵璟睁开眼时,胸膛震得发麻,心仿佛就在耳内跳动,才几瞬就出了一身冷汗。
窗外已是月上中天。他摸不准是睡了多久,但客房内的黑暗却叫他难以忍受。
赵璟翻身下床推开门,眼前却有一人。他蓦然抬头,正是江南行那张稍显愕然的脸。
江南行手刚抬起来正欲敲门,就撞见自家徒弟仿佛着了梦魇的模样,失魂落魄的。
他拍拍赵璟紧绷的手臂:“怎么了这是?”
赵璟扶着门呼吸几下,擂鼓般的心跳终于平复下来,但随之而来的是沉甸甸的低落。
“抱歉师尊,”他勉强道,“我失礼了。”
“没事。”江南行宽和地说,“现在已是次日子时,想来你的喵喵粉效力已过了——怎么还不进去?”
赵璟嘴唇微动,却说不出话——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原因,只好侧身让开路。
用灵气点了桌上的小灯后,师徒二人坐在桌边,一时无人说话,唯有风过灯摇,镂空雕花的窗外林影如海。
这种气氛与其说是相对无言,倒不如说是宁静。
赵璟不说话,江南行就也不开口,把平日里的能言善语都收回一身月色之中,换作平静宽容的目光。
“我问您的问题,您还没有回答。”沉默几瞬,赵璟低声开口,眼睛有点发涩。
其实他也不知道想听见什么答案,但只要是有一分认真,便好了。
江南行嗯了一声,启唇道:“为什么偏偏收了你?”
赵璟仍然一错不错地望着江南行。
“因为你可爱。”
赵璟一怔:“啊?”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一股又惊讶又羞人又莫名愤懑的感觉涌上心头,不用揽镜自照就知道,脸上表情一定很精彩。
直到看见江南行面上那展开的轻笑,赵璟才幡然醒悟这是在逗他玩。
“师尊你……”赵璟眉头无意识地微蹙,“你怎么能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