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十几年的绘画功底,若是能助葛萨脱罪,也不枉学一场。
魏修晏点点头,吩咐小吏准备了杜时笙所需用具。
韩言一听杜时笙也要试一试,便坐了下来,面上难掩不屑。这京城之中,比他技艺精湛的几号人物,姓甚名谁,都是榜上有名的。这个小娘子如此大言不惭,他倒要看看是何样的花拳秀脚。
只有黄录事,叹了口气,拿着韩言所绘之画像向外走去。寺正不急,他倒是替寺正着急得很,拿着这画像,先去将那人找到,带回来问话才是。
这个时代的素描用具,自然是无法与前世相比,但是画个人像还是可以糊弄一阵。杜时笙知道国画体系下若是将西方素描兀的拿出,一幅黑黢黢的人像,自是无法被主流审美接受,她便以速写为主要方式,在必要之处加上一些阴影以凸显神态。
不多时,杜时笙便将脸庞画好,想起他脖颈儿处衣领上的杏花,又凭着记忆将其画出。
仔细端详一下,她忽地杏眼圆睁,指着画像道:“魏郎君,民女记起这杏花为何如此眼熟。锦绣绣坊曾接过一笔生意,为一官户自家书塾绣了一批袍服。绣的便是杏花及第,这花样子,还是民女干娘所绣。魏郎君,锦绣绣坊这笔单子若能找到东家,便可寻得这醉酒的郎君!”
杜时笙作画之时,魏修晏便已走到杜时笙身后,静静地瞧她作画,杜时笙方才画画之时,全情投入,并为发现魏修晏已站在自己身后。她拿着所绘画像猛然站起之时,差点撞到了魏修晏的下颌,不由“哎呦”一声。
丝丝缕缕的墨竹香气扑鼻,待杜时笙看清魏修晏紧抿的嘴唇之时,不由面上一红,忙向后退了一步,垂眸道:“儿方才未曾注意魏郎君在身后,郎君莫怪。”
魏修晏双眸盯着她的额头,似是探寻之意,但见她浓密的发丝将额角遮住,便移了视线。
只见她手中的画像的确十分生动,一张俊秀的年轻郎君的面庞,犹如真人一般,呈现在魏修晏面前。魏修晏拿着画像看了半晌,又瞧了瞧杜时笙,眼中现出惊喜之色。
魏修晏拿起画像,转身向门外走去。走至门口,忽地想起一事,回头对杜时笙说道:“某即刻便去寻此人,杜娘子可否在此等候,待辨认此人之后,某再遣马车送娘子回家。”
“自是应该如此。民女再将那日儿三人所遇之场景画出,以便郎君查案之用。”杜时笙欣然同意。
魏修晏凝眸瞧了一眼她眸中闪烁的光芒,点头离去。
这问询室,便只剩下韩言和两个小吏在此,韩言面上的惊诧之色仍未退去,呆坐在那处,半晌,问道:“小娘子师从何处?”
杜时笙抿嘴一笑,不知该如何作答,眸子微微一转,答道:“儿的娘亲善绘,儿自小便是阿娘亲手教的。”
韩言听了,瞠目结舌,这绘画风格,这绘画手法,便是称作自成一派的开山鼻祖也不为过,怎的,却是出自一位闺阁娘子之手。
这世上果真是楼外楼,山外山,十步芳草,人才辈出,我韩言这把年纪,素来自视清高,不想今日,方才明白这道理,当真是可笑至极。韩言心绪翻涌,一时摇头,一时长叹。
杜时笙自是无暇顾他,一心画着当时所见。她手下不停画着,思路逐渐清晰起来,那人撞了自己之后,又捡了羊肉串递给自己,因着怕伤到自己,葛萨扶住那郎君。当时葛萨的囊袋和包袱都在他触手可得之处,若是想在此时顺势放入一些物件,想来不会被性子五大三粗的葛萨发现。
杜时笙越想越是激动,不禁自言自语道:“此人必有嫌疑。”
她的话,将韩言从喟叹中唤醒,他问道:“杜娘子,敢问令堂现下可是在焱城居住?不知老夫可否改日登门拜访,切磋一下技艺?”
杜时笙微微一怔,摇了摇头。心有戚戚,自己穿越而来,只记得梦中母亲怀抱的温度,连阿娘的名讳都还忆不起。
韩言见她眼圈微红,摇头不语,便自知触及了她的伤心事,忙道:“小娘子莫怪,老夫这心中眼中便只有画,一时口不择言……”
韩言本是一副恃才傲物的性子,今日见到杜时笙的画作,惊为天人,对她也格外客气些。
杜时笙还不及答话,只听见有人在门口说道:“杜娘子,韩公,时辰已不早,先吃些饭食吧。”
原来,魏修晏走时,交代宋录事负责继续去问询室仔细查看杜时笙的画作,若是一旦有线索,立时寻他去禀报。宋录事此前也常去杜时笙煎饼摊子买吃食,自是识得她,见韩言也在,忙遣人置办了晚饭,送与二人来吃。
韩言一吸鼻子,说道:“好香!”
却不知宋录事买了何吃食,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