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抿一口热茶,道:“无妨,姑母请说。”
李南初直起身子,双眸低垂,道:“臣在乌孙,得知长平与淮安王私密来往过于频繁,回京都后,听闻淮安王反叛正是长平首告,担心其中有诈,所以对长平多有关注。”
“......臣发现她开妓馆,养面首,有心想要效仿,但又惧朝臣纸上刀笔,于是又细查几分......听闻她搜集了一些朝臣的家私,用以威胁,朝臣这才不敢针对她。”
“臣想效仿,但君上也知道,臣自回京都后,朝臣就开始为臣的婚事担忧,臣愿为君上以及大周江山社稷分忧,但臣身为皇室公主,即便母族不显,却依旧身系皇室脸面,臣不能成为朝臣们攻讦的靶子。”
“所以臣命人偷了长平府上的书卷,动过取而代之的想法。”
李思皱眉,此时已不如先时的放松,一连串的想法从心头而过,电光火石间,他顿时明白这几日朝臣们在争的是什么。
同时,背后惊起一身冷汗。
长平胁迫一名朝臣,甚至插手科举选拔,于君王而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手握把柄太多,影响着大半个朝堂。
吏部郎中所犯之罪不大,为了掩盖罪证,可以答应长平一个条件,若是每个被她握住把柄的大臣都答应她一个自认为不大的条件,长平若有心办一件事,并非不能成。
思及此,李思双眸冷下来,问道:“那长乐姑母现下为何又将东西交给朕?”
李南初道:“因为臣忽然想明白,此物是个祸害,必须交由君上处置。”
李思扯动嘴角,眸中精光一闪。
年轻的君王并不相信李南初的话,当初,她初回京都,便拉拢江澧兰,可见和亲一趟长了野心。
不过略一思索,他又想明白了,这才就是阿芷师姐被软禁在府的真实原因。
太极宫内,一时安静无声。
李南初的额角渐渐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新帝虽然年幼,传闻他性情温和,然而,她深知皇位的威力,在这个位子上待久的人,不会一直仁善下去。
许久之后,李思道:“好,我知道了,天色已晚,姑母就在宫里休息一夜,明日再回府吧。”
李南初心头一紧,道:“是,臣领命。”
翌日,朝中几位大臣临时被急召入宫,王相公等五位辅政大臣俱在。
王相公自有宫中耳目,几位大臣中,唯一知道昨日深夜长乐长公主入宫之事,太极宫中,他负手而立,站在最前面,双目微阖,作养神之态。
其他几位大臣小心觑了一眼君上的脸色,却看不出君上的心思,各自转头交换眼神。
蔡庄一脸严肃,齐藤目光游离,葛大老爷脸色却有些灰败,这几日,他被夫人明讥暗讽,骂得心力交瘁,若非母亲身体有恙,他早该回淮安赴任,眼下既是想等母亲身体康复,也是想看看同僚们准备如何处置长平长公主。
葛家虽替长平长公主办事,但从未落下把柄,对于淮安王那些事,最多也只能算得上失察,但如今长平长公主失势,葛家能从中摘出来也好。
李思拿出手札,笑容温和,“今日请众卿入宫,是因为长乐姑母昨日沐月前来,递交给朕一件东西,不知众卿家,可有人识得此物?”
几位大臣脸色大变,露出惊惶之色,无一人敢上前说话。
李思道:“既然没有人识得此物,朕便亲自打开,看看里面究竟写的什么,众卿家也好做个见证。”
说着,便用御案上的刀具,挑开封口的蜜蜡,他的动作极为缓慢,慢条斯理,不疾不徐,若是心无旁骛,还能看出几分赏心悦目来。
然而,此时没有人能有闲情逸致欣赏这份“帝王拆札”的美景。
“君上,”兵部侍郎忽然上前,道,“长乐长公主上呈此物时,不知是否说明里面所述内容?”
李思手上一顿,想了想,迟疑道:“姑母是从长平姑母府上得来的,朕看这封口密合,并不像被人打开过,相信长乐姑母也并不知手札的内容。”
兵部侍郎额间冒汗,努力镇定道:“长乐长公主并不知此间内容,却上呈给君上,引君上召集臣等聚集在此,若手札中内容只是儿戏,长乐长公主此举,岂非戏弄我等众臣?”
此时,有大臣恍然明白过来,立刻上前附和,“何大人所言甚是,请君上三思。”
接下来,不断有大臣附和,群臣跪地:“请君上三思。”
声音洪亮,义正言辞,却不难从中听到惶恐之音。
李思轻笑:“这只是一份手札而已,朕请众卿家前来一同阅览,众卿是怎么了?若当真是儿戏,众卿便当做一场放松的玩笑。”
“朕在书院读书时,尚且还能和同窗们一同玩乐,回到京都,怎么?你们就不能陪朕闹一闹?”
先前第一附和的大臣苦笑:“君上若是想寻乐子,臣等自然奉陪,只是衙门事务繁忙,且容臣等回去完成分内之事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