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许久,温沅芷听到一声回应,腰间似是松开了一点,但,真的就只是一点。
温沅芷心笑,就算见过再大的市面,遇到这种凶险的追杀,也会感到害怕,且让她缓缓吧。
杨芙蓉从昏迷中醒来,背后的疼痛告诉她,她今夜,活不过去了。
雨声嘈杂,却又很安静,像一道屏障,将她笼罩在黑夜里,耳畔间,万籁俱静。
就像是十六年前的那个夜里,那天也是夏季暴雨来临,母亲带着她逃跑,京都城外的荒郊,杂草丛生,蟾虫遍野,周围很是喧嚣,但母亲拉着她的手,她一边跑,一边却觉得很心安。
父亲死了,没关系,她还有母亲。
父亲告诉她,遇事不要怨。
她不怨父亲谋反,只是,父亲已经没有了,她必须为未来考虑,她还可以依靠母亲,母亲去找她的旧主,旧主会收容她们,母亲就是她的未来。
但母亲也死了,她逼着自己一夜成长,草草掩埋母亲后,前去找母亲的旧主,结果,旧主告诉她,要想保命,必须去认罪伏法。
好,她认罪,她伏法。她要活着,她知道母亲错了,旧主不会收容她们。
但是,没关系。
她有利用价值,长公主要她效力,可以啊,只要能活着就行。
不怨。她在不断寻找新的活法中,始终不怨。
但是,父亲究竟是谁害死的?母亲知道她的旧主做下的事吗?长公主和淮安王勾结,这些,父亲知道吗?太子......
还有那位粉雕玉琢,总喜欢板着脸装大人的皇长孙小殿下。
他们怨不怨?
她的确不怨,但也觉得没意思,活着没意思,成为长公主手中的凶器没意思,和楼里的姑娘争春斗艳没意思。
明知父亲谋反为假却假装不知,更没意思。
她在麻木地活下去的同时,一直在等,等一个人出现,小时候,先生讲史学,曾说起过,朝堂上波诡云谲,但是当世的阴谋在后世记载中,都将大白于天下。
当清阳郡君出现在她面前,她怀揣着不安的心,一点点观察,试探,实际上,到现在,她也没有把握确定。
但,也只能如此了。
雨水渐疏,温沅芷专心骑马,骤然听到耳边传来声音,声音低沉。
“景和七年,京兆府尹齐藤入了长平长公主的内帷,从那之后,在回春楼死去的姑娘,不知凡几,每每遇到姑娘家眷来赎,京兆府都会出面摆平,在回春楼的后院,有一座枯井,里面全是姑娘们的尸体。”
“吏部的考功员外郎因为儿子喜欢男倌,将科考名单卖给长公主,后来,此事被温尚书发现,后果倒是没有多严重,但自那以后,每年从寒门考中的书生里,员外郎都会推举一两个给长公主。”
“葛家最早上了长公主这条船,淮安王叛乱,就是葛家最早发现,将讯息告诉长公主,长公主向君上揭发,淮安王被杀后,长公主顺水推舟,推葛家驻守淮安,郡君有空可以去淮安走走,淮安百姓,恐怕只知长平长公主,而不知君上,淮安就是她第二个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