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
知州闻言一愣,又慌忙道:“这么说来──想必慕容崈之死与袁府无关,定有人于背后陷害袁府。”
长姐之欣喜得意,她看在眼里。
命如草芥的世道,此案要解,原不过位更高者轻飘飘一句话。
如此倒还沾了长姐的光,保她一命。
此香既是从太子之手流出。
她明白,祁政没有任何理由害死慕容崈亦或打击袁府。如此,慕容崈之死竟是巧合么?
怎会如此之巧?
如若不是巧合,谁又能算中慕容崈定会向太子索要香料,且太子定会赠香呢?
那便仅一种可能,太子乃故意赠香,至于其动机,一时是想不明白。
袁冬月飞速思量着,若此事关乎太子,她恐有几分化逆为顺的把握,不妨赌一把,达则升官。
“大人,殿下。”她即刻拱手作揖。
“无论如何,慕容公子曾与小女有过婚约,如今他蹊跷死去,小女虽已撇清嫌疑,无需自证,然仍愿意替知州大人查明真相,给慕容府一个交代。”
知州原是跪伏于地,听此即刻抬首,见得面色惊异,又瞧了瞧祁政的脸色,忙道:“袁二小姐真乃重义之人,甚好,甚好。”
袁俞月此刻,心思只浑沉浸于心上人英雄救美之蜜罐里头,并不理会袁冬月正说何话。
后知后觉间,袁冬月皱紧的心,倏地便展开,笑容竟悄无声息爬上脸。
如此,袁府与慕容府之间,不过虚惊一场罢。
她笑容甜润,轻吁出一口气,不自觉着抬眸张望几许。
却忽地与祁政对视。
此刻乃扬着笑与他对视。
祁政浑身僵住,只手指禁不住轻抖一下,时间仿佛此刻静止般,他愣愣扯过嘴角,也欲以一轻笑回应。
袁冬月忙低头,他的笑落了空。
她呼吸忽要加快。
她最看得透他的眼神,纵他是喜怒无形于色的冰冷继位者。
──此刻如盼望夸奖的孩童,胆怯,隐忍,期许,或许还杂着卑微。
若非长姐在此,此眼神她十余年未见了吧。
·
大悲后的大喜,倾泻出所有人心底未曾释放的张力。
酉时袁府正厅,酣歌醉舞,盛器溢羮,美酒盈觞,众人均微酌几许,庆贺着袁府脱险,庆贺太子与长姐婚事有望,笑声,欢愉声,盈斥她耳畔。
她却有丝毫失神。
再活一世,她以为自己早放下了。然再见长姐与祁政之间,却还要痛惜前世自己倾尽所有的狼狈模样。
绝望到彻底的、那夜拿到圣旨的痛心,是时间磨灭不了的。她当然不是死不悔改,她当然不爱,当然,只是被触碰到还会失神几许。
或许她也醉了。
次日早晨,方出昭乾宫,瞧得阳光媚然,照得诺大皇宫下白玉砖泛着明光。
大夫听闻她近日惨遭恶人构陷,对她一反往常的呆愣模样便也包容。
袁冬月垂首缓缓踱步,朝宫门走去,心中苦苦冥想着。
忽地,她只觉灵光乍现,心跳忽加速起来。
此事,太子乃是必然要牵扯进来的啊,今生前世,唯一的变数,在她与祁政二人身上。
前世,她毫不掩野心,众人均以为日夜随在祁政身旁的那位,会成为太子妃、母仪天下,可除了袁满仲,她没有梁氏那样权势滔天的母族作依靠。
既然这一世太子妃之位得空,在此形势下,长姐便是众人心中既定之选,若二人成婚,其他人便难有篡权之本么?
如此。
幕后这只手,只能是晋王祁晁伸来的。
“袁二小姐。”
低缓温和的声音忽在她面前响起,她只觉不妙。
待抬眸,果不其然,她慌忙行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请姑娘前去东宫坐坐可否?”
袖摆之下,他手心早已浸出汗来。眼前她真又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俏丽若三春之桃,他怎敢放手。
她只不敢相信此话乃从他口中说出,嗓音竟更比方才柔和些许,抬首,好在还是漠然一张面孔。
否则她要以为光天化日下见鬼了。
“微臣恐要辜负殿下美意了,只是府中还有要事,不如,改日再约?”袁冬月唇角微扬,笑意晏晏,见他顿住未语,“如此,微臣便先行告退啦。”
说罢,她毫无破绽般做出稍急又知礼的模样,朝他行礼后碎步退出几许,赶忙转身。
“慕容崈之死,姑娘应是感兴趣的吧。”
袁冬月脑中神经一紧,顿住脚步。
“好似也并未那么急。”
她回过身,强扯笑容来,眉眼弯弯地瞧去他。
只因舍不得自己,套不着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