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重归茅店,各自歇息。
客房内的凌文袤合衣连马靴都未脱,双腿交叠挂在床沿,抱臂头枕软褥阖着眼。
案上清灯焰苗跳跃,房内冷清,窗外偶有几声并不清晰的犬吠入耳,凌文袤从胸前将青白素净绸帕抽出,扬了扬覆在脸面。
呼吸间轻薄如蝉翼的帕子微微颤颤,只怕呼吸重一些就会被吹落颊面。
这方帕子凌文袤一直揣带在身上,每夜入睡前必会拿出来瞧瞧。那日和骆苕一起在北市食用羊杂汤后,骆苕递给凌文袤擦拭,擦拭完凌文袤直接顺进了自己的鞶囊。
顺过来的东西,肯定是他的了。
躺了一会儿,胸腔一鼓将绸帕吹至半空,睁眼伸手当空捞了下来,起身踩着吱呀呀的楼板迈去窗边驻足片刻,又吱呀呀踩着楼板来回踱步几许。
须臾,转身吹灭清灯合衣入床睡觉。
第二日的雪便停了,积雪足足有一尺高,路并不好走。轮守一夜的一青和赤眉并未发现异常,一行人吃完早点继续赶路。
那伙跟踪的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马背上和凌文袤并排而行的赤眉裹着大袄,目光坚毅神情并不轻松:“郎主,前面的路得当心了。”
凌文袤只是淡淡“唔”了一声,和赤眉想到一块去了。郢弋是入京都最快最便捷的官道,跟踪他们的人若要猜准他们的路径,守在郢弋关口外必能将他们截住。
昨日有大雪掩护一路甩掉他们还算轻松。
如若行刺,只有十多人倒是不怕,只怕有更甚的,赤眉担心的就是在此。
凌文袤命随行的一人近前,小声嘱咐上几句,只见随从听命策马而去,剩余的六人改道走了偏路。
雪地绵绵软软,六人走走停停,磨磨蹭蹭的样子根本不似赶路。
半日也才走去六成路程,倒像是游山玩雪。
终于还是等来了异动,凌文袤眯起眼睛瞭望前方。
一青打马在前拦住去路,对着大前方一片幽森丛林神色肃然:“郎主,有人。”他已经确定捕捉到匪徒掩饰很好的身影。
还真不少。
赤眉手中的镞铤随即发出一阵尖锐的镝鸣之声,六人调转马首夹腹奔退而去。
林中伏击的一众伏手紧绷的弓箭还在射程之外,被鸣镝瞬间打乱布局,纷纷显出真身,领头的大骂一句脏话后暗道不妙。凌文袤这边,又是鸣镝又少了一人,反而是他们中计了。
“追!”
领头的当即发号施令,就算中计他也要先杀了凌氏狗贼。
林间翻涌出六十余人,纷纷寻马上马。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凌承佐清晰地辨出鸣镝的方向,同样一声令下,早已蓄势待发的轻骑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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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后的五日,京都城下了好大一场贵雪,骆苕从清雅苑回了东郊公主府。
听着沙沙落雪,手捏小火钳,拨着炉灰围炉烹茶炙烤柑橘,骆苕拨着拨着,手下一定,望着被她拨出来的大坑无故笑了一声。
重新拨回炉灰将大坑埋回去,顺手将摆在炉子边缘的柑橘挑起来一看,皱了皱眉,都糊得不成样了呢,又不紧不慢用小火钳将柑橘夹到一旁圆案的瓷碟里。
忽闻急切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好像是平平。
骆苕全身一凝抬眼看去,只见平平入内禀报:“殿下,花将军花二娘求见,说……说让您亲自去门口接她。”
乍听骆苕先是一愣,片刻之后回过神,兀自切齿猛地提起袍摆疾步出去。骆苕原以为花凊会一直在岐城,翻过年来才能回来。
年前便能回来,预示没有杂事缠身了,算是一个惊喜。
府门前,骆苕停下脚还有些喘,久未见面的花凊还是一身劲装,脖子上围着一条比她脸还大的白狐围领,煞是可爱。
二人一对视,花凊在骆苕的斜眼中做了个礼,随后大步迈进来,不容分说,先将骆苕一把扛在了肩上,而后才说:“久违了,长公主殿下。”
骆苕抬起脑袋,脑袋一晃一晃,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袭上心头。
凌文袤不着调起来是跟花凊很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