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嵘若被圻国吞并,恐怕孝玄帝骆炜诠的陵寝都会被掘地千尺,拖出尸身挫骨扬灰。
久居深宫的骆苕有此担心无可非议。
李印仪颔首称是。
听见贺兰融忽地嘲讽似的笑了笑:“那小子长得倒是一副人模人样,可惜不成事,要不然长公主还真能生个漂亮的小公主出来,让咱们翊儿攀龙附凤去。”
剔除品行,凌晖这个儿子的身形样貌在男儿当中确实没得挑,和长公主生出的小娃娃闭着眼睛都得好看。
骆氏皇族不出丑人,样貌各个顶天,这则流言广为流传只怕还是收敛了的。
“你胡说什么呢?”李印仪一抬眼,目光冷声音更冷,“暂且先不论长公主往后心意如何。就算凌晖能坐稳皇位,他凌文袤一介游手好闲的莽夫何来能力接替凌晖掌权?”
不是谁生的都可称之为公主,帝王得宠之女才有这个资格,把凌氏往好了想,纵然凌晖坐稳皇位,日后凌文袤最多是一个亲王,生的女儿再得宠也只能是郡主。
郡主和公主相差甚远,除非郡主的父亲有能耐扭转乾坤荣登宝位。
“我没胡说。”贺兰融弓着身子前倾,双臂手肘支在双腿膝盖,悠闲闲道,“如今朝中那些大臣们,暗地里早已在考量选择凌承佐一党还是凌文袤一党。凌承佐背后所能仰仗的势力远不如凌文袤背后所靠势力稳固。”
他没意思的挑了挑眉,“凌文袤那小子只要稍稍长点脑子,那个人人想要的位置犹如探囊取物。”
李印仪看着贺兰融,心思细细流转,一字一字问:“贺兰道消,你何时这么关注朝堂上的党派之争了?”
道消是贺兰融的表字。
被李印仪喊了表字的贺兰融对她深沉一笑,说:“后宅你不让我退,我总要设法为自己某个前程,你也知道,我与那凌承佐不对付,凌文袤那小子虽看着不顺眼,但好歹跟他没有大过节,扶一扶这坨烂泥兴许能成事呢。”
贺兰融总有一种错觉,凌文袤那小子并非那么不堪,而是一直装腔作势掩人耳目。
当年凌承佐棒杀文士,贺兰融并不知晓是孝玄帝骆炜诠默许的凌承佐,所以利用自己皇帝近卫的身份折辱过凌承佐,凌承佐竟一声不吭,被贺兰融打得皮开肉绽,养了好多日。
最后谁都没在孝玄帝骆炜诠面前提起这事。
不了了之。
贺兰融也是事后才清楚,凌承佐棒杀文士是孝玄帝骆炜诠默许的,这陈年梁子结下恐怕不好解,都是仇呢。
“贺兰道消。”李印仪眸光深幽,再次郑重一字一字道,“朝堂不是你义气用事的地方,不可轻举妄动坦露心迹。凌晖一心扶持凌承佐人人皆知,凌氏内部的这滩浑水,我劝你不要掺和。”
李印仪的担心合乎情分,贺兰融缺点就在太义气用事。
贺兰融面色寻常,替李印仪理好鬓发,慢慢道:“夫人多虑,这马车内就只有你我二人,凡事肯定你是第一个知道。”
低头看了看贺兰翊,“咱们的翊儿,谁家的小女郎都不惦记,等他长大,小女郎自会送到他面前。”
李印仪没说话,想到自己丈夫的处境心事沉沉。
贺兰融的父亲贺兰永临和如今的大司寇贺兰启臻一母同胞,当年结下老死不相往来的仇恨,直到贺兰永临死的时候都没解开。
谁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仇能让亲兄弟各自为谋。
年少的贺兰融谨遵父亲贺兰永临死前遗命——不可寻求宗亲帮扶。
就这样,贺兰融与母亲相依长大。
李愈大将军欣赏贺兰融的品行,便将贺兰融举荐给孝玄帝骆炜诠,加之贺兰融奋发图强,小小年纪跟随在骆炜诠身边征南战北,渐渐崭露头角,在大嵘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李愈看在眼里,又将自己的小女李印仪许配给了贺兰融。
就此造就一段佳话。
成为李愈的佳婿,贺兰融也算是攀附权贵的典范,所以方才,让儿子贺兰翊攀龙附凤说得那么自信轻松。
不过,贺兰融是凭自身过硬的品行和实干,才得到李愈和孝玄帝骆炜诠的青睐。
可叹如今,天不遂人愿,辉煌旧事,被翻天覆地一笔勾销。
厢内昏昏,看着心事沉沉的李印仪,贺兰融起身坐在李印仪身旁,探头吻了上去,李印仪本想推开他,奈何抱着贺兰翊,推开他的那只手也被他事先预知地紧握住。
熟睡中的贺兰翊摇了摇脑袋,鼻子被李印仪的衣袖蹭得发痒,小手挥向鼻子又蠕动身体表示抗议。
李印仪脱离贺兰融的钳制,低头安抚小奶娃。
“臭小子,总坏我的好事。”
贺兰融蹙着两道眉,低低坚定抱怨,“明日起一定分房睡。”
对这件事,李印仪早就在筹划之中,附声玩笑道:“今晚便分,让两只大鹅陪着他。”
笑语晏晏间,夫妇二人一拍即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