垌县丁家村,啊石家的田亩背后兼并之人,盘根错节到与何嘉有关,这一根枝繁叶茂的长藤一定根基深厚,想要拔除确实要大费周章,可见凌氏一早便有拔除之心。
凌氏将何嘉的诉状落在伏旼身上,骆苕已经猜想到都会与自己有关。
凌文袤伸手拉起发懵中的骆苕,直接阔步出了牢房,申怡惊悸跟上,骆苕回神递给申怡一个安抚的眼神。
所经之路无人敢靠近,一路他还是悄无声息地照顾她的脚伐。
待到正堂空旷庭院,已见张牧手握刑鞭堵在出口处严阵以待,淡淡地看向来人。
庭院内的火炬燎得比平日里更为旺盛,所照之处一片通明。
众人三三两两避在角落,骆苕从暗处走向火光,不免让他们探头,可以名正言顺地一饱眼福。
只觉今夜,刑部大狱的炬火和风越发灵动,齐齐拥向明眸善睐,衣袂翩翩的惊滞颜绝美人。
众人的静寂,是对美人至高的拥戴。
张牧一早在骆苕下狱时便下令封锁大门,各个侧门只进不出。今夜谁都不可踏出刑部大狱,一来不让他们去通风报信,二来他得先捅破天。
凌文袤攥了攥手中握着的手,片刻后放开,眼神鄙夷地望向张牧,耻笑一气:“好你个张牧,也不瞧瞧就你那银样镴枪头的模样,刑鞭还想用在我凌宪身上,做你的黄粱美梦去!”
脸颊浮起万分轻蔑,亢声道,“这正堂大门今日我闯定了。”
骆苕眼波虚浮流转,她想,她该用长公主的身份说些什么。自己被迫成为囚徒,即便大闹牢狱或是更甚的,大可不必逃跑,完全可以大发雷霆,但好像做不到。
那唯有端正身上的架子,最贴合一贯长公主的身份。
申怡扶上骆苕的手臂,骆苕仰首目空一切款步后退,退至斗场之外,还坦然自若的命申怡让人寻张可以安坐的杌凳过来。
张牧目光如炬,看骆苕如此行径低呵一声:“还是长公主殿下识趣,知难而退。”将视线瞥回凌文袤身上,“若你凌文袤识趣,我张牧便不同你计较今晚的事,让你乖乖地回去做你的凌五郎。”
凌文袤方才与张牧对骂一通口干舌燥,现在根本不想再说话,也没必要,双眸敛聚寒光,如同野兽一般冷静地盯着张牧。
在这京都城,他已经许久没有动真格的了,浑身不自在,单用肉眼去看,他的身躯还算松弛惬意,埋在身躯之下的喷张却与寒冰一般的眼神正在强烈对冲。
微风撩起他飘散下来的鬓边细发,往峻朗的侧颊无声无序拍打。
骆苕广袖下的五指不声不响收紧,视线中的侧影在她眼里此刻很陌生也在吸引她。
他很专注认真。
张牧眯起眼与凌文袤对视,凌文袤冷戾的眼神直透心底,让张牧察觉有万千冰锥直插心房,暗道这小子戏码押的这般足,不使出点真颜色,恐不好交差。
他视线移向手中所握的刑鞭,收眼同时将手中刑鞭扬去一旁,动真格,对付囚犯的刑鞭反而会牵制他出手的速度。
赤手空拳的二人身着官服,在炬火的煽动下一触即发,来不及起势,拳脚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攻猛进。
拳风猎猎,衣袍萧萧,一招一式全然不虚。
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二人身上,在场行伍出身的人怎会瞧不出二人的拳脚便是真刀实枪。
数个回合稍纵即逝,张牧自知不是对手,在接住腰侧一记横斩时,反手擎住凌文袤的手臂,以蛮力推开拉开距离,凌文袤借力后撤半步,以全新的攻势再次进攻。
他不容人喘息。
骆苕的五指开始变得不安,反复攥握缓解紧绷的心弦,撇开眼盯着申怡漂浮的裙摆镇定心神。
张牧难以招架节节败退,绷紧的全身吃下数拳数掌,腹背再遭重创,但他忍痛咽下咽喉将要冲出的闷哼。
双目意味深长地看向凌文袤,凌文袤眉梢微微向他挑来,在张牧眼里却像是挑衅。
张牧淡眉一蹙,他只能知难而上。
吴主事见这样不死不休的架势,终于开始发急:“两位大人呐,别打啦!别打啦!”喊声却被卷进斗场,顷刻间消失不见。
众人也开始出现骚动,却个个不敢进前拉架,只有零散的劝架声飘进斗场,同样湮没在血雨腥风之中,最后他们变成兵荒马乱。
终于张牧倒地而下。
官帽翻滚飞去角落,发髻在风中抽垂成发束,扬在凌文袤带笑的脸侧。
在众人回神时,张牧已被凌文袤压制在身下。
只见凌文袤两只脚踩在张牧的腿上,一只手掐着张牧的脖子,用挫骨扬灰的眼神宣告胜利,沉嗓低问:“你放不放?”
张牧在窒息中双目充血,满面殷红筋脉尽显,嘴角挂着鲜血却还是不肯退让,双手再次攀上凌文袤的五指试图用蛮力掰开。
这小子他祖宗的野性这么重,还真没瞧出来。
旁人见势不妙,赶紧围上前去拉开凌文袤,再不拉开会出人命。
“凌文袤……”
骆苕一句疏离到不能再疏离的温言飘进耳内,凌文袤一怔,这才让入魔的五指霎时松弛,被众人拉起推去一旁。
张牧呛咳后大喘几口推开众人,起身时连踉跄都未打,硬挺着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