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文袤浸过水的手掌沾了些许寒凉,施施然掀开薄被,依着弱光发现她已经将寝裤穿好,手掌隔着寝裤向上轻拂,在腰间找到结扣解开。
骆苕这才慢悠悠起身,双腿蜷向身后,一手按住双眼,一手要巾帕:“给我,自己来。”补充道,“你出去。”
她没有埋怨,只有平和没有情绪的寻常叙话。
听不见声响,也感受不到他递巾帕,骆苕合理地拿掉双眼上的巾帕递给他,讨要他手中的那条。
凌文袤岿然不动。
“凌宪,我眼睛累腿很酸,也真的困。不用麻烦擦身了。”说完不管不顾倒向床榻,她说的这些都是事实。
后背却凌空被人捞住,稳稳纳入怀中。
胸膛温热坚实,气息稳健。
骆苕一动不动,汲取他身上的温热和气息。
突然之间五感被归正,鼻尖发酸,她更想要一个砥砺相拥的怀抱,给了那么多回,今晚他却不肯给。
其实算算规矩的没有几回,得体的唯有今日山泉水边让她犯困的那一个。
相识未过半载,相知……他们未曾相知。
她恍然明白自己今日的不安来自何处,她渴望相知相拥,又告诫自己不可奢求太多,矛盾焦灼地在燃烧。
她在走从未想过走的路,她在推自己使劲往前走。
跳过许多温情脉脉的绵长环节,她不是在求情爱,她在扼杀曾经堆砌过高过满的情爱。
她迫使自己放下贪念。
想通了也便开始释然。
骆苕手掌按向凌文袤的胸口,鼻尖在他的寝衣上蹭了蹭,轻问:“我可以再哭一回吗?”
怀抱的主人被气笑,这突如其来的甜音让他咽了咽喉,反问:“一个时辰可够?”
他想过许多哄人的绵软言语,却从未付之行动,一直卡在喉咙,因为那些不属于他的言语出了口就变成了假象,自己都难以信服,何况旁人。
现在看来,所有的一切竟不及一个拥抱。
挺好。
听见她小声嘟囔辩驳:“方才沐浴,最多只哭了两刻钟。”
凌文袤捏了捏手中的巾帕,说:“巾帕已经备好。”伸出另外一只手解开了自己绸衣的系带褪下,“胸膛也已备好。”
想哭想闹只能奉陪。
骆苕破涕笑出两声,突然觉得卧房太暗,退开距离在他胸膛流连,仰头看上面的人,只能在一团黑影里搜寻五官,不待她瞧仔细,他便倾身而下,吻住了她。
动作虽快,在碰触的那一刹却是似水的柔情,流连双唇,轻衔唇珠,心房的灼烁应激而过,脉络逐渐通畅。
气息渐急,朱唇被打开,舌尖从她的唇腔刮过,贝齿轻颤,仰脖吸气,双手抓住他的后背,右手触及之处有道长长凸起的疤痕,甲尖扣在上面给他添上浅浅新伤。
胸背手臂起了战栗。
脖颈肩胛没一处能逃的过去,由深至浅,由浅至深,在显露处,隐秘处该留下印记的从未放过。
今夜她是他的。
“凌……文袤……”骆苕被这不算温柔的侵占夺去思考,“我……可……可以……再试试……”
从方才决定端水进来的那一刻起,他便没打算浅尝辄止,初见她修长柔曼的双腿,他瞬间再次沦陷,目及之处一陷再陷。
他不想再次折戟。
缓缓掀掉二人所有的掣肘,凉凉的巾帕拂过她的全身,再去到外间将烛灯推近安置在卧房门口。
光线适宜,淡淡地熏染内室。
背光的人身长体健,漫金飞霞清晰描摹出傲然轮廓,待到兵临城下骆苕倒吸冷气,仰头看他,手中的薄被被抓得成团成皱,不禁往床角退去。
重归绡纱帐,他轻轻抓过脚踝用深吻抚背碾腰,按住她慌乱不安的双臂,告诉她,他会小心,他还说:“可能还是会疼。”
骆苕小小呜咽一声,放弃最后抵抗,被人抱上双腿,脑袋磕在他的喉结,全身绵柔无骨,纵然如此,还是让人迫背用细吻碾压一遍。
这才是真正的天塌地陷。
卧房门口的烛火不知被夜风还是晨风刮得时而悠悠慢晃,时而急促摇曳,循环不息,灯油洇染铜烛台,火捻子爆出灯花。
夜幕苍茫,天将欲熹,一阵强风吹灭烛灯,白烟骤然升腾,消散在永夜。
暗夜重归于寂。
凌文袤起身下榻,将卧房内的琉璃灯重新点燃,倒满一盏水扶骆苕起来,骆苕拧着眉双眼半阖将水喝尽,疲倦下的身躯被重新安置进被褥时,本能推了他一把。
告诫他离自己远点。
骆苕全身黏黏腻腻拥着薄被朝里翻去,眼角挂着残泪昏沉欲睡,脑中只残留一丝将断欲断的醒意。
凌文袤看了着满床的狼藉,沉眉良久。
因无从下手收拾,转而拧来巾帕为她擦身,她却不让,背着身坚持自己拈过巾帕擦拭,但虚脱地未能如愿,堪堪将巾帕置在薄被上。
“我让人去烧水,一会儿抱你去洗。”凌文袤伸手去抽她手中的巾帕,却又被她躲了过去。
骆苕用散了架的词句警示他:“你……去外间,我要睡……觉。”
待感觉灯灭了人走了,骆苕强撑精神囫囵擦了擦。
倒头便睡。
一息过后,有人潜回卧房,目光向床内探询,轻轻拿走巾帕,听见均匀的呼吸声,迟疑着站了片刻,后撤半步又站了片刻。
最终退出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