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骆苕坐定,凌文袤洗好的甜脆李也端了过来。
他的动作很快,就像在军营赶食。
骆苕的那碗照样没吃完,凌文袤给她收拾的残局,不过今日成效不错,大半碗是她自己吃的,况且凌文袤宅邸的碗挺大。
饭饱休息的时候骆苕脚酸的走不动道,让人给直接抱去了浴房。
在凌文袤将要解她的衣袍时,她不安地抓住伸过来的手:“适才见你在庖厨做饭,我觉得自己像只待宰的小猪仔。沐浴还是我自己来。”
这个时候还能听她玩笑,凌文袤莫名哼哧两声,没说话。
他起身离开时又被叫住。
骆苕环看四周,对浴房还算满意,又一一检查准备好的物件,看着也还算完备,抿了抿嘴打开叠着的寝衣,发现寝衣是他的,里面并没有心衣。
犹豫着说:“寝裤太宽了,我穿不住,若不然你去给我寻一套婢女的,可好?还有……没帽子,帽子要换。”
想起要帽子,凌文袤那点火气冒了上来,早知今日何苦去剪。
“寝裤太宽穿不住就光着别穿,这后院没人敢来,裸奔都无人管你。”声音很轻,却能听出责备,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浴房。
骆苕怔怔地看着他退出去,阖上门。
她叹出长气,生气自己怎么没了脾气。
绕过漆屏把浴房的门给上了栓,在浴房内游荡好一会儿才开始洗浴。
洁齿净面,褪衣入浴,两耳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响动,她像个入了他人家宅的贼人,将自己洗干净往人怀里送的贼人。
拈来新置的澡豆闻了闻,结果把眼泪给闻了出来。
她哭不是因为澡豆不好闻,是因为就想哭一哭。
寝衣不合身为什么不给她换合适的?
他怎么不给她备下浴发膏?虽然她的头发不够长,他怎么可以直接忽略。
还莫名其妙凶她让她裸奔。
不好的情绪占满心房。
混着水烟将自己洗干净,眼泪却还没止住,赶紧捧浴桶外高台上放置的凉水往脸上敷,敷完拿来螺钿梨花铜镜照了照。
双眼红通通地肿着。
抽泣着瞥见自己的十指指腹起了深深的褶皱,一切还是那么的糟糕。
颓废地起身,擦干,套上他的寝衣,系好腋下和腰间系带,穿好寝裤在腰间扎了个结,又把两支裤腿口扎好结。
今日身体便不必擦香膏了,往脸上擦完润颜膏镜中自照,只觉全身空空荡荡。
悠悠去打开浴房门,外间没有人,门口只有小几上堆了个帽子,好像是他自己用方巾做的挂脖巾帽,前面还扎了个漂亮的结。
骆苕把帽子戴好,又去镜中照了下,大小正合适,突然之间心情开始好转。
不知为何,在某种时候没帽子总有一种羞耻感。
骆苕跨出浴房,试图用眨眼去消除眼部的肿胀,虽然只是徒劳。
外间门口,凌文袤穿着跟她一样的素净寝衣,抱臂看着她,见她停滞不前,便抬步上前将她横抱而起,一言不发。
瞧着她红肿着眼睛不敢掀眼看他的样子。
他的耐性在这一刻彻底耗光。
穿过短促内廊,踏进卧房,凌文袤直接将人丢入绡纱帐,单腿跪在床沿扶着额头清了清神:“哭了近一个时辰,长公主是如何做到的?”
骆苕被丢得面朝里,忙翻过身坐起来,屈膝用双臂抱紧,瞄向凌文袤诚实回答:“不知道。”
凌文袤觉得胸口疼。
坐下再次清神,片刻之后他扯过薄被盖住她:“三更天,长公主该安寝了,我去外间。”
在他起身时,后腰的寝衣被人拽住,力气不大,他又跌坐回床上,扭头看她,眼神猝然交汇,便见她垂首避开。
凌文袤微微皱眉。
这一日并未出现什么差池,他也不知为何能背着他独自哭上一个时辰。
心里还装着旁人不想承床笫之欢,自然不会逼她,保证不强不迫。
他原本就没打算在自己宅邸。
床笫之欢,他一定要去公主府。
那个巢迟早要去占的。
“凌宪……”听见她轻轻相问,“你,不想要我吗?”
是在挽留,语气却缺乏温度。
凌文袤吁气,神思霎时镇定,眉眼缓缓舒展转过身,慢慢掀开她的薄被,说:“骆苕,你看着我。”
骆苕眼望着薄被被他推去床角,试图去抓住,结果五指扑了个空。
她没看他。
他为什么总让她看他。
骆苕的余光里自己的双腿被人拉直,他的身体由远及近带着夜息香倾轧过来,捧起她的脸,生冷着说:“不看我可以,告诉我,是你想要凌文袤。”
骆苕很想说让他自取,自己已经挽留的很直白,他还起了愠火,惯爱自取的人,这个时候定要分清主次,有点不能容忍。
她的情绪很乱,适才哭那一场仍旧没能放空,这时更需要安抚,让他主动来安抚她。
被吐露的热气萦绕全身,掀眸看近在咫尺的人,见他面皮平静,那双眼睛里盛着只有等待。
她垂下眼,不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