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幼黎死死盯着骆苕的一举一动,“今日初见你时,你佯装成任人蹂^躏的可怜模样,此时又在恼什么呢?你对我们白氏的愧疚,难道只能维系片刻?”
堂内再次堕入初时的沉寂。
良久。
“幼黎……”骆苕轻唤,“是我对不起你们白氏一族……”她也不曾料想,他的父亲竟然会那样狠绝,釜底抽薪直接灭白氏六族。
错只错在她一人,太过天真。
缓了缓,她道,“你长兄曾托我,定要护你周全,我未能做到,我想,你已经不再需要旁人相护,也能活得很好。”
“你我今日就此别过。”骆苕从袖袋内摸出一枚吉羊玉佩,转身递给白幼黎,“这是你长兄临死前让我交给你的,让我转告你,好好活着。”
白幼黎凝向玉佩,精细的雕工确实出自长兄白言霈之手。
白幼黎没接,摇头苦笑:“骆苕,你还在骗我。吉羊玉佩只此一枚,是我长兄特意为你而作,从前我缠着他想要一枚,他却不肯,总拿旁的搪塞。”
“你为何还在骗我,我的兄长究竟在哪儿?”白幼黎重燃希翼却心烦意乱,只为求得一句真话,为何还要故弄玄虚,久久不给,她唇齿龃龉到发颤。
骆苕轻叹,从袖内又拿出一枚,相同大小,样式稍稍不同的两枚吉羊玉佩,并排在两掌掌心。
“这才是我的。”
片刻之后,骆苕轻轻地将后来拿出的那枚归拢掌心,“只是你的这枚,你长兄还未来得及给你。”
吉羊玉佩雕工绝妙,同弦刀一样都是白言霈精心所制,白言霈将两样定情之物交给骆苕时,骆苕听白言霈笑言自己的妹妹也想要一枚。
白幼黎被拎起的心,摔落在地,她接过玉佩紧紧攥在掌心,狠绝道:“那劳烦你,告知我长兄葬在何处,我要去祭奠。”
她不想再多呆一刻。
骆苕心如芒刺,低道:“他……他在暴雨之夜……跳入决堤的汎河,尸骨无存。”
“我未给他立碑。”
闻言,白幼黎眸色骤变,摔落在地的心似乎被无形的双手捧起,按回胸腔,仔细端详起手中的玉佩,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白幼黎长长吁了一口气,轻轻相问:“你是说汎河?我长兄跳进去?”
“是。”
白幼黎再次确认:“是你亲眼看着我长兄跳进去?”
“是。”
骆苕给予确认。
乌云在天间急急穿行,堂内忽明忽暗。
片刻之后,骆苕才听见白幼黎似真似假的一声嗤鼻。
白幼黎看着骆苕,并无言语,她长久的凝视,迫使骆苕抬眸,只见白幼黎嘲弄似的问:“你可知,我长兄水性极好?”
水性极好,白幼黎说白言霈水性极好,骆苕心中一震,被定在原地。
她不知。
“你不知。”
白幼黎了然,“凡胎肉眼妄图看清全貌。”
她将手中的玉佩丢到案上,还给骆苕,“你手中的那枚雕工造诣根本不及我的长兄,不要企图用一枚假玉佩糊弄我,这枚才是真的,还给你。”
她说,“我长兄也不曾托你转告我好好活着。”
停顿片刻,她又说,“不准你再说我的长兄已死,你不配。”
她长兄儿时与旁的小孩不同,旁的小孩总喜欢热闹,而她的长兄总喜欢一个人潜在河水中,被父亲阿母视为怪癖,入京之后便无人知晓长兄的喜好,长兄也不会向外人展露他的癖好。
她可以断定她的长兄尚在世间,跳入汎河死了,简直胡说。
骆苕咽喉发涩,一时乱去阵脚,整个人冰冷僵直,脑中轰然发懵。
白幼黎此番言语行径,让她惊慌,不敢相问,将视线堪堪移去里间门上落下的锁。白幼黎所说不论真假,此时她失措,莫名的一再紧张。
她让凌文袤来公主府旁听,为的就是想借白幼黎证明白言霈已死,另外让凌氏放过伶仃的白幼黎。
见骆苕神思诡异,白幼黎冷冷一笑:“对你讲这些不为别的,只为提醒你,纵然长兄此生不肯再见你,你也当为我的长兄终守一生。”
狠掷一句,“这是你骆苕,该得的。”
骆苕眼前的景物虚幻发散。
“我亲眼看着他被泥沙大浪卷走……那么大的河水……他一言不发……”
“自以为是。”
白幼黎打断骆苕,不欲逗留。
决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