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余换回笑眯眯的模样,气定神闲道:“长公主耳朵灵光得紧,只要你上场好好表现,事后我一定给你去公主府传这个话,说你英姿飒爽,勇猛无比,冠绝群雄,所向披靡……”
“那大嵘的好男儿好好表现,为长公主涨涨耳。”凌文袤刚好在慕容余词穷时掐断慕容余的话,冷眼往前面飘去,长长的队伍,看不见皇帝的御驾,看不见东刕的车驾,中间阻隔着一层层的文武官员。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自傲,“我凌文袤。不用着。”
用不着旁人抬举他。
慕容余的视线也随凌文袤往前飘去,骆苕自请和亲东刕人尽皆知,最后东刕迎娶宁华长公主未果,只是要求让骆苕来御苑诵经祈福,权衡利弊后也算是给了凌晖面子。
大嵘到底是太弱,像一位委曲求全的质子。
今日的慕容余不免再多想一些,想到大嵘的将来,若大嵘再一味求全下去,根本没理可讲,唯有变强,手中的刀才是最硬的理。
车驾浩浩荡荡驶进御苑,百官簇拥皇帝骆炎和东刕大王子加木前往法场,朝阳照着形色浓重的吉服蜿蜒前行。
凌文袤打量前方,清一色灰土僧袍里他一眼看见了骆苕,即使还离得很远很远,她合十掌心里的那串念珠在他眼里比任何东西都显眼。
今日的她也是一出重彩戏,凌文袤挪开眼。
在皇帝骆炎右后侧,半步之隔的东刕加木大王子,在众人向骆苕施礼时正眼看着骆苕,这是他第一次踏足大嵘的京都,第一次看到宁华长公主,一众僧尼里的骆苕确实扎眼,低眉垂眼的模样却敛去了长公主该有的荣华。
王族的姻缘就是这样蹊跷,他的王妃弹指间由宁华长公主变成了安乐公主。
或许原本他的王妃就是安乐公主,而宁华长公主只是一枚,众人还不肯丢弃任人摆布的筹码罢了。
骆炎和加木行至烈焰前,祭司引领众人祈祷后为二人呈上柴薪,皇帝骆炎稚嫩铿锵的声音响起:“上苍保佑,国泰民安,五谷丰熟!”
众官齐齐随喝:
“上苍保佑,国泰民安,五谷丰熟!”
“上苍保佑,国泰民安,五谷丰熟!”
“上苍保佑,国泰民安,五谷丰熟!”
……
皇帝骆炎将柴薪丢入熊熊火焰,加木随之照做,祭司再一番祝祷后,礼毕。
“请陛下和大王子移步马场。”礼官上前恭请。
皇帝骆炎刚走几步突然顿足折返,头上的冠珠拍打在脸上,他指了指不远处一众准备落座诵经祈福的僧尼,命礼官:“为宁华长公主搭把罗伞。”
礼官抬眼将眼风落在凌晖身上,只见凌晖微微抬颌,礼官才回:“是,陛下!”
皇帝骆炎还未有动身离开的迹象,直直地看着骆苕,他犹豫着朝那面走去,行至骆苕跟前却不敢驻足停留,听见他顿顿道:“阿姊……天……天热……担心身体……”
骆苕依旧垂着眼,疏离着说:“多谢陛下体恤。”
骆炎满足地“嗯”过一声便转身加快步伐离场,此时孩子气似的模样不像一个皇帝,倒像是得了块甜糖的小孩,一把抓住打在脸上的冠珠,满脸喜色。
只要骆苕回应他,他都高兴。
如此场合,众目睽睽之下皇帝喊她阿姊。
加木觉得有意思,再回望时正好对上骆苕考究的双眼,她正在看他。
加木回过身问向凌晖:“大冢宰,方才见到长公主才想起,有一册赠与长公主的佛经还在驿馆,我想应该趁吉日献给宁华长公主,不知妥当不妥当?”
凌晖平心微笑:“大王子的一番心意,有何不妥?”
加木颔首随即唤来随从:“史吉,你去驿馆把佛经取来,速去速回。”
“是。”史吉领命行了个屈身礼退去。
年过二十五的东刕大王子被东刕大汗藏得很深,一直西征北战,在那片荒凉之地却没有留下威名,像一个无名小辈。
此次入大嵘京都接亲亦不像往年那样只知索取,加木带了两万匹良驹作为聘礼赠与大嵘。
这位东刕大王子,是懂礼数的。
东刕接亲队入京后,凌晖与加木浅浅交谈过。
加木谈吐不卑不亢,和风细雨,表面完全看不出来是驰骋草原,茹毛饮血的东刕悍将,倒像是一位举止得体的清贵公子,而加木时时不加掩饰透露出来对京都的陌生好奇感,使得凌晖一度怀疑来接亲的,到底是不是真正的东刕大王子。
凌晖能察觉,东刕大王子加木拥有极具迷惑人心的表象。
气温慢慢变热,马场开始活络起来,众人换上轻便骑装驻扎在各自篷帐下。
博望台的小皇帝骆炎也换了一身轻便鲜红衮服,眼睛一直瞟向骆苕的方向心神不宁。
此时的加木似乎更愿意独处,安静地坐着看向击鞠场,无需旁人来迎合他,连与凌晖的交谈都是有一句没一句的。
远处赛场已经准备妥当,礼官请皇帝骆炎和加木前往赛场为各自队伍击鼓开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