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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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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文袤还未来得及拢神,猛一抬眼,望向凌晖,人也清醒了几分,胸口似乎被狠狠捶过一击,瞳仁一紧,直接抗拒:“儿子不敢!”

娶她,他确实说的是不敢。

白言霈失踪后,彼时孝玄帝还未崩逝,凌晖曾为世子凌承佐求尚长公主骆苕,孝玄帝没有应下也没有推拒,后来因骆苕誓死不愿嫁凌承佐,而作罢。

凌晖曾替世子凌承佐求尚骆苕,这一事极为私隐,凌文袤是从母亲赫连萨朵口中得知,这一句不敢,此时落在凌晖耳中,恰到好处。

听来像是对世子凌承佐的敬重。

“不敢?”凌晖问得耐人寻味,“长公主姿仪双绝,为何不敢?你在湧州第一次作为主帅统兵作战败了,父亲秘密招你回京都,知你心里攒着气,一心只想杀回湧州。只是,现下两国停兵止戈,你回湧州毫无意义。”

凌文袤因凌晖那句统兵作战败了又哑了声,垂下眼。

这是他的死穴。

那场败仗,凌文袤一直憋着闷气,因为败得蹊跷,奸细还未查明,他想回湧州继续追查。年前就被凌晖急招回京都,冒名安插进宫廷。

凌文袤极不情愿留在京都。

凌晖见凌文袤又变成一副丧气倦意绵绵的模样,不由踱起步子,不时侧首向凌文袤投来几眼,凌文袤接受凌晖无端的打量。

蓦地,听见凌晖打破沉闷:“长公主……她性子刚烈,是个至情至圣的女子,若将她此时嫁予你,恐不好相与,待时机成熟,再论不迟。你可要拿出点男人的本事,先将人拿下。”

凌文袤眉心一紧,心中郁结盛极。凌晖颠来倒去,话题却还是在那个女人身上,若非顾念父子情分,他一定会扬长而去。

他并不如凌晖那般想。

如今,娶她容易,不过是他父亲告知太后慕容瑾,写下赐婚诏书,将人抬进公主府,关上公主府的大门,要死要活全凭她心情,若她死了,尘归尘土归土,那些她身后所藏匿的势力也便分崩离析,有时用不好一个人,还不如不用。

偏偏他父亲要让他凭本事拿人,拿捏一个女人,凭什么本事?凭色相还是凭身体,又或者是凭才能?他凌文袤活了这么久,生死都考虑过,就是没想过还有如此荒唐的一幕,这一幕还是他父亲凌晖授意的。

凌文袤紧咬牙关不肯松口,凌晖也没想等来一个答复,话锋调转,只是吩咐:“今日,你先将伏旼那些人给放了。”

将伏旼那些人给放了,廷尉狱的牢房是时候清一清了。

早年,世子凌承佐杀的那一众文人、辩士,惊动各地,凌承佐才避去傕州躲风头。如今,伏旼这一众只是秘密囚禁以做试探,便又掀起轩然大波,经查,三成是骆苕从前的门客。

骆苕五岁养门客,经她门下的人不计其数,那时的骆苕是孝玄帝最得宠的公主,骆苕随孝玄帝从副都竼城回京都之后,学起勋贵好养门客、歌女舞伎之风,孝玄帝一一允准,有求必应,建“集贤堂”供寒门士族休憩、说书论道,建“清雅院”豢养歌女舞伎。

五六岁的公主,权当玩性起,谁知这一养便养到了十五岁,直至白明绪被夷族,白言霈下落不明,骆苕才遣散了“集贤堂”和“清雅院”。

养那么多的门客,疑窦重重。

皇帝骆骞诛杀凌晖之事败露,死在含章殿。凌晖苦查数月,并没有发现那些门客与骆苕勾结的任何蛛丝马迹,甚至伏旼,他们师徒之间也早无任何联系。

正因无迹可寻,凌晖更觉匪夷所思。

那日在含章殿,骆苕请求和亲东刕,言之凿凿,谈吐热切,誓有一副舍身为家国的架势。当刀光剑影之时,她又是一副极其冷漠的样子,立在那一动不动,仿佛与她无关。

这位长公主,心中究竟藏着什么样的计谋,早已过了不惑之年的凌晖,竟一点头绪都没有。

“是,父亲。”凌文袤脑子似乎已经不想再动,好在嘴巴还能当值,对凌晖的这一吩咐倒是应得利索。

只见凌晖眉心微舒,问道:“傕州你四兄长可有来信?何时回来?”

“四兄长还未来信。”他摇头壮胆为他在意的事趁机争取一回,“儿子请求父亲,撤去儿子麒麟卫之职,亲自去傕州接四兄长入京,之后请您放儿子回东面,儿子在湧州待惯了。”

凌文袤不想待在京都。

凌晖直接否了他:“湧州有你舅父在,你勿急,在家好生陪陪你母亲。你四兄长因事耽搁在傕州,再等他一些时日,你们兄弟二人也是许久未见了,这次你就在京都等他归来。”又说,“往后你也不必再隐藏身份,要在京都先多走动走动,为父另外安排差事给你。”

凌文袤抬眸看着凌晖,满眼全是不甘。

凌晖扬了扬大袖直接让凌文袤退去。

凌文袤吞下百转千回的不甘,应声退去。

凌晖总共九子,正妻因病死后,便娶了凌文袤的母亲赫连萨朵作为续室。赫连萨朵之前的丈夫战死,二人育有一女,后改嫁凌晖,只生下凌文袤一子。

凌文袤在家中排行第五,先有两位庶出的兄长,一位夭亡,一位如今在俞州,颇有成就。还有两位嫡出的兄长,是凌晖正妻昭阳公主所生,凌晖的嫡长子战死后嫡次子凌承佐便立为了世子。

在凌文袤之下还有四位弟弟,齿岁参差,生母各异,最小的不过才四岁。

因凌晖忌讳那些早夭的儿子,便把年幼的诸多儿子寄养在远离京都的各好友家中教养,凌文袤亦不例外,十四岁又跟去舅父身边从军,所以与凌晖不甚亲近。

凌文袤此次回京都,是因他的母亲头风发作日夜难安,凌晖急招回来的。湧州回不去,京都无几旧识,在京都,凌文袤只想到两位旧识,慕容余和舅父的嫡子赫连颉。

等凌文袤跨出恒锦堂,身后便跟来了两位随从,他定睛一看,陡添几分烦躁。

“五郎主,家主交待,让奴等护好您,寸步不离。”年长的仆从躬身禀话,年纪轻的低眉垂首。

“嗯。”凌文袤面色如常应下,他的随从还在湧州,面前的这两位只能将就先用着。大步往后院穿行,他急需酣睡一场。

又想起凌晖的交代,顿足折返出宅。

放了那些文士,这本不是他的职责。

而长公主……想及此,脑袋瞬间卡顿,像飘进眼里的飞丝,刺辣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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