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跳到绿灯。
尤之萤喘着气,呼吸没有平复下来,却还反应迅速地拉上身边的人过了马路。
时隔几个月,交换温度和气息,舌尖和唇齿之间的纠缠,是重新从陌生到熟悉的最快方式。
脸和耳朵依然很热,握在一起的手指当然也是,可以预计很快会出一层手汗。
沿着街道继续走路的时间里,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在没有消散的余韵中,彼此默契地没有开启对话,但风和空气好像都是快乐的。
尤之萤的脑袋里进行着奇奇怪怪的自我反省:有点退步了。
完全被他占了上风。
是不是考得太好意气风发,所以非常有侵略性?同时又在想,他是怎么做到在考场坐了一天、更换几种交通工具跑了那么远之后还一点也不难闻的?
她一如既往地喜欢他用的那种洗衣用品的味道。
到底是哪种?
一直没有问过。接吻之后突然问人家“你用的什么洗衣服啊”,是不是有点奇怪。
走到天桥上,情绪渐渐沉淀,人也跟着冷静下来。周重西放慢脚步,看看桥下道路上川流不息的汽车,问尤之萤:“你不用回宿舍了?”
后者想也没想就告诉他不用,“等会我直接去电梯那里,你一个人去前台就好了,不需要用我的证件。而且我洗澡换过衣服了,住一晚上而已,也不用特地回去拿什么了。”说着朝他的背包看一眼,“你带了衣服吧?还需要买什么吗?”
一串话几乎没停顿,像是早已经思考好,只留了最后的封闭式问题由他回答。
衣服当然带了,他也没什么要买。
眼神在她脸上绕了绕,周重西没再问什么。
“裤子有没有多的?”尤之萤突然说。
他不明所以。
“借我一件当睡裤穿吧。我刚刚在外面坐过了,不好穿到床上。”
“…哦。”周重西应了声,低着的视线停了一停,接着转开。
站在电梯间等待的空闲里,尤之萤回复上铺的室友,明确说自己晚上不会回去,明天早八直接去教室,请她帮忙把书带过去。
自然被对方审问一番。
两三分钟之后,周重西来了,手里拿着房卡,他低头在看上面的房间号,尤之萤还在摁手机。
周重西按了楼层。
尤之萤走到里面一点,身体贴靠着侧壁,继续发完那条消息,对室友说了“拜拜”,抬头看见前面人的肩背,他安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在看着电梯的上行标识。
光洁透亮的金属门上映出一道颀长的虚影。
她的目光下落,视线里出现男生骨骼感明显的手指,灰色的房卡在他手里以某种稳定的频率被轻轻地重复地翻着面。
尤之萤伸手扯一下他的背包。
周重西侧过头。
幽静密闭的轿厢里,顶灯照得人肤色过白,连天然冷淡的深色眼睛也被光晕映出一层柔和,大概是因为眼下到脸颊的骨骼和面肌走向平整流畅,让人不自觉地将视觉重心随之下移,轻易地落到他的嘴唇上。
尤之萤有点忘了自己想说的话。
周重西微微抬起的眉显示疑惑:怎么了?
“哦。”尤之萤错开眼睛,抿了抿唇。原本想问他,你是不是很紧张?
可他的脸色看上去平平静静,就像其他时候一样正常,令她怀疑自己刚刚的判断。
尤之萤并非没心没肺,意识不到一起出来住这件事意味极其暧昧,尤其是第一次,她也不是不紧张,只是……想让气氛自然一点,也觉得自己有这个责任,因为客观上他是年龄更小的那个。
她又想说其实我们两个都是成年人啦,但觉得听起来十分奇怪,好像她心怀不轨,迫不及待。
于是,在说出话之前,电梯就响起突兀的一声“叮”,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前方。
已经到了房间所在的楼层。
灯亮起的一瞬,屋里的一切一览无余,大小适中的空间,洗手间在靠近门的位置,朝南的房间尽头有延伸出去的阳台,落地窗那里有张不小的藤制沙发,头顶的灯光是暗暗的暖黄色,有利于睡眠的色系,照得人身上都是那种朦胧调调。
而尤之萤最先看到的是床,两张。
标间,双床房。
她没有感到多么意外,在他去前台之前他们没有沟通过这个问题。
周重西将背包扔在电视前窄窄的悬空柜上。
尤之萤的手机突然响了,谈月打来的电话,这家伙怎么会在这种放肆玩耍的晚上有空想起她?
接通电话,直呼一声“谈老师”。
注意到看过来的视线,她示意他先去洗澡,眼睛看着他站在那里打开背包,取出一袋衣服去了洗手间。
随意敞在那里的背包露出透明的文具袋。
尤之萤走过去,一边听过于兴奋的谈月讲话一边拿起来看了看。
他的准考证,照片印在右上角。
她慢慢看完又放了回去。
电话那头,谈月没什么正事,就是突然解放了,一时间飘飘然,压不住激动地把每个好朋友都骚扰了一遍,她问尤之萤什么时候回去。
“还不知道,我刚期末周,过两天开始考试,还有杂事要做,大概月底吧。”
“这么久,周重西有点惨啊,考完还要吃相思之苦。”灵机一动,谈月忽然道,“你不回来,我们可以去啊,我等会就去跟他们说,我们过两天回校估完分,毕业典礼结束拿到证就可以出发了!”
尤之萤诚实地告诉她:“你晚了一步。他已经到了。”
“谁,周重西?怎么可能,”谈月叫道,“他在哪?!”
“我们现在在酒店里。他在洗澡。”
两秒钟的沉寂。
尤之萤及时反应过来,补充:“是字面意思上的洗澡。”
“尤之萤!!”
手机的听筒差点被谈月的惊叫声谋杀。
“冷静。”尤之萤朝浴室方向瞥了一眼,走去阳台,“不是你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