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之萤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没听清,耐心地再说一遍:“我跟宗怿没什么,如果你那天是因为这件事生气,那没必要。”
周重西没应声,漆黑的眼睛看着她,而后低了低头,“是么。读高中一起,上大学一起,放假也要一起玩,这种程度的朋友,和卢游一样?”
“我们是同一个学校,但其实在学校见得很少,放假也就见过那一次,还没见你见得多。”尤之萤停顿一下,“所以你就是生气了是吧?”
刚说到这里,厨房门毫无预兆地被推开,徐嘉旭大声说,“还没洗好嘛,锅底都煮开了!”
“……”
对话戛然而止。
周重西语气冷硬,“没好。”
尤之萤则回答说“还有土豆没切”。
“我来我来!”徐嘉旭十分勤快地进来帮忙,将土豆切成片,尤之萤只好把洗好的菜拿到外面。
食材摆放好,各自找了个位置,围坐成一圈。
徐嘉旭给大家拿杯子倒喝的,说先碰一杯,都倒了啤酒。
然而尤之萤喝不了,她面前那杯被周重西拿走,后来也由他喝完。
周重西像是饿狠了,一直埋头吃东西,都不怎么说话,菜吃了很多,啤酒和饮料也添了好几杯,尤之萤猜这是他今天的第一顿,大概是一直睡到了下午。
吃完火锅,他们一起玩牌,之后又找了部电影看,很老的悬疑片,将近两个半小时,剧情不错,要不是谈月在旁边时不时一惊一乍,观影效果应该会更好。
蛋糕是看完电影才动的。
吹蜡烛、许愿,再唱双语版本的生日快乐歌。最后大家分吃完柠檬口味的水果蛋糕。
周重西过了个仪式完整的十八岁生日。
在卢游的出租屋一直待到十点半,这一天的活动才算结束。
下过大雪的路,车速要比平常慢得多,最后停在离小区一条巷子的主路上,司机想绕去小区正大门,尤之萤说就在这里。
没想到周重西也跟着她一起下了车。
“送你到门口。”他说。
大约因为今天出门的人并不多,巷道上只有几条脚印和车辙。
他们一前一后走在雪地上,深夜的寂静让时间都变得缓慢。
尤之萤想起半年前的暑假,那天他也送她回来,问是不是最后一次见面,她觉得做个朋友也没关系,并且计划着用距离淡化一切,可是现在呢?
心念浮动,她忍不住想回头去看周重西。
忍了一会,才让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
走了一段,尤之萤脚步放慢,一边低头去踩屋檐下厚厚的几乎完好的积雪,一边问身后的人:“你哪天去省城?”
“明天吧,没确定。”
“那是等你们开学再回来?”
“嗯,一共也没几天。”他随手从旁边的石阶上捞了一捧雪,捏了捏,又扔掉,“怎么了,要提醒我买金记?”
“你怎么说得好像我脑子里只记得金记。”
“难道不是?”
尤之萤很突兀地转身。
周重西被迫停步。
映着雪光的路灯将她的脸庞照得十分清楚,她笑了一下:“不会又不高兴了吧,我反省一下,嗯……我今天是不是做错什么了?是蛋糕买得不好吃?没有啊,你吃得很多。”
“……”
周重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扯扯唇,有点想笑了,“这么爱反省吗?”
“是啊,毕竟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总要有点长进。”
尤之萤歪着头假装想了想,“没什么线索。难道是我没送礼物?”
周重西眉目轻敛,视线淡淡在她脸上绕了绕,抬手将她衣服上毛乎乎的帽子扯起来戴她脑袋上,转而绕过她向前走。
“周重西。”
她在后面喊他,“喂,要不打会儿雪仗?让你赢,就算是额外的生日礼物了,行吗?”
“不打。”
他回过头,毫无防备,连续两个雪团落到肩膀上,迸开的雪溅到他的头发和脸上。
“你干嘛不躲?”两米之外,罪魁祸首笑得眼如弯月。
周重西抹了一下眼睛上的雪片,抬脚走过去。
尤之萤原先还在那笑着,等他到了面前才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干嘛?”
“你说呢。”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晚了,转头要跑,刚退到墙边手腕就被周重西一把捉住了,力量悬殊,根本挣脱不了。
没想到他报复心这么强。
尤之萤挣扎无果,见他抬起手,便将眼睛一闭,认命地缩起脑袋,做好了被砸一头雪或者被雪球整个塞进脖子里的准备。
但是并没有。
好一会,没有动静。
尤之萤睁开眼。
周重西垂下手臂,同时松开了她。
他低头时,刚刚洒在身上的雪化掉了,他的眉毛和脸颊上都留下湿湿的痕迹,左边的眼睫也是潮漉的,雪光映照之下,一片亮晶晶,连颊边的那颗痣也是。
尤之萤仰头盯着他,心里完全软了。
她走近一步,抬起手去碰他潮湿的下颌。
周重西顿了一下。
尤之萤揉过雪的手心迅速发热,不知道为什么,连脸也奇怪地热了起来。
一切理智的计划都被扰乱了。
她踮起脚,做了想做的事。
有几秒,周重西短暂地失去了反应。
当她的亲吻移到他的嘴角,他偏开头躲了一下。
但没什么用。
尤之萤的一只手轻轻勾住他的后颈,他被迫低头。
感官很快被很多东西充满,一些洗浴用品的淡香,皮肤过烫的触感,交缠的气息,湿热的唇以及柠檬蛋糕的甜味儿。
没什么章法的过程。
因为呼吸不畅,尤之萤退开了点,喘息的间隙抬头看了他一眼。
谁也没有说话。
周重西躬着背,再次低头。
手指收紧,那团雪球在他掌心里碎掉了,细细的雪从指间簌簌地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