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他是极聪明的人,心里什么都清楚。
车门打开,周重西下了车,在风里站了一会儿,浑身上下的负面情绪很难纾解,最后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尤之萤。”
“…嗯。”
“电话你挂吧。”他缓了缓声音,“生日快乐。”
*
十一点钟。
听到开门声,孙鹭转个头:“回来了?”
“嗯。”尤之萤走过去把便利店里买的吃的搁在桌上,“自己选。”
“你不吃吗,不是你说饿了?”孙鹭一边翻袋子里的东西一边说今天的蛋糕太甜了,弄得现在胃里还腻得慌,她挑了个咸味的薯条拆开了,抬头见尤之萤坐到小沙发上,神情颇为沮丧。
“怎么啦,很累吗?”
尤之萤点点头,叹了口气:“我困了。”
她走去拿了衣服,去洗澡。
脱衣服时,将手机搁在洗手台上,动作停了一下,又拿起来,翻到那个名字,给他发了条短信。
没有别的话,只把送水的那家电话号码给他。
意料之中,没有收到回复。
*
人和人的关系总是脆弱多于坚韧,如果你不作努力的话,有些人就是不会见面了。
尤之萤早就知道这一点,进入大学之后又更深地体悟了一遍,高中的班级群慢慢从热闹变得沉寂。
人生的每一个节点都是最自然的切割点。
就像那天之后,周重西再也没有找过她。
尤之萤只在q上碰到过他在线,不是周末,她记得那天是个周三,那时候她开学一个多月,因为辩论赛讨论到很晚,凌晨回宿舍抱着电脑去洗漱间给四辩学姐发资料包,在列表里看到他在,想到之前暑假拍的那张照片,犹豫要不要发给他,上周整理相机,已经存到电脑的文件夹中。
但等她发完资料再看,那个头像已经暗了。
再后来有次,她和谈月打电话,是在晚自习前,她不知道他们一起吃饭,谈月故意耍了心眼,把电话塞给旁边的周重西,两个人都毫无防备,一共也没说两句话。
他的态度很疏离。
那之后,就只零零碎碎听到一些事,因为谈月的兴趣点很固定,所以传过来多是些八卦意味的绯闻,无从考证。
尤之萤也不会真的去探究这个。
她的课不少,也有很多活动,空闲时间都被填满。
不只是她,进入大学之后,大家好像都在过着忙碌又丰富的日子。
她和孙鹭隔得不远,但也要两周才见一次面,和宗怿明明同校,空课时间却很难对上,宗怿约过她好几次,真正碰上面也就三回,她的课余社交活动主要还是和舍友一起。
日子过到十月底,北京的天气已经很冷,也越发干燥。
尤之萤怀念起宜泠,即使是秋冬,空气湿度也很足够。
和舅舅打电话时,她抱怨空气太干,嗓子每天就像皴掉的土地,看得到缝的那种,到更冷的冬天,又说风真大,出门脸像被千刀万剐,可是舅舅也爱莫能助,只能把她压箱底的厚棉衣寄过来。
隔了一周,她又收到包裹,广州来的,是新的羽绒服和围巾。
元旦之后,在尤之萤为期末考昏头涨脑时,向明意来了北京,因为工作上的事。
尤之萤在A大的校门口见到她,那天很冷,向明意却只穿了件长款的黑色大衣,瘦长的身影和年轻时候没什么分别,但尤之萤看她的第一眼,觉得有些陌生,甚至不知道做什么表情。
她们在学校附近的饭店吃饭,也聊了天,话题无非是家里的人,阿婆和舅舅。
中途,向明意接了个电话,应该是周虔。
尤之萤一边吃东西一边听她说话,并没有多问。
一直吃到那顿饭结束,好像谁也没有尝试让关系更近一点,仿佛她们一直是这样,并没有什么裂痕需要修复。
很奇怪,又很合理。
尤之萤不知道自己是死心了还是成长了,莫名觉得也没什么不好,她们就这样相处到这辈子结束好了,冷漠也是一种互相尊重。
那天下午,她们还是在A大校门口分别。
有辆车来接向明意,说是朋友,那个男人下车来帮忙开车门,不经意之间,尤之萤看到他好像虚揽了一下向明意的腰。她看得愣了一下,脚步停在那里,直到车子开走才回过神。
尤之萤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
但那一刻,她不想承认,她可耻又自私地想到了周重西。